只是这位李枢相目光深远至极，若在江宁府杀人，这江宁府城，恐怕就要不攻自破了，只是其中杀孽，却非是不懂兵事之人可以看明白的。
只怕这次，江宁府城，又要遭受一遍劫难了。
此事，怨不得面前的李枢相，要怨只能怨被灭尽九族的杜充杜公美了。
而杜充之前，却是岳飞的上官，听闻汴京的皇太后，一夜间便诛灭了相州杜氏万余人，他当初还不理解。
可如今他却理解了，弃城官员移三族，虽说只在淮北执行，可淮南一带，却没多少主官弃城而逃。
虽说十几個也不少了，但与城池共生死的各地主官更多。
若换了之前，只怕淮扬一带的州府，会跑个一干二净。
接下来，岳飞也见到了以田募兵的好处。
荡北军士卒，夜里决战挞懒部，白天射退铁浮屠，延河道江流行军一日后，还能稳稳的扎下营寨，做好防务才去歇息。
夜间的荡北军营地，也是规矩森严如狱，哪一队巡夜分的清清楚楚，即便是岳飞这个临时的统帅，跟大宋枢密使李鄂在营中行走，也要按照口令册子，一一对上营寨口令，方可通行无阻。
“枢相，荡北军乃国朝百五十年以来，数得着的精锐之师了。”
夜间走在荡北军营地，听着岳飞岳王爷的吹捧，李鄂也不禁有些飘飘然。
“嗐！
差的远呢！
荡北军未经野战勘验，还称不得是大宋的精锐之师。
待破灭金国之后，岳兄这称呼倒是可以冠在荡北军身上。
岳兄，可有意跟随洒家北上灭金？”
听到李鄂邀请，岳飞扫了一眼面前这个大宋枢相之尊，问道：
“枢相口中灭金，是如何灭法？
如挞懒、马五等人一般，一概诛绝吗？”
岳飞的这个问题，李鄂在汴京时倒是说过，现在说起来，就是张口就来了。
“荡北军，建于汴京危难之际。
当时金贼军中言说，要对大宋皇都汴京，男子杀尽、妇女掳尽、宫室焚尽、金银取尽！
所以洒家便借用了一下，这荡北军也称四尽军，这在汴京城不是甚么稀罕事。
只因这次为迎新皇，所以荡北军的四尽旗帜，并未随军南下。
岳兄，灭国之战，古来如是，不然洗刷不尽二圣北狩的靖康之耻。
金贼攻略我大宋皇都汴京的时候，西夏那边也有异动。
灭金之后便是灭夏，灭夏之后，便是东西两路，灭掉还没有国祚的草原克烈部以及北方草原诸部。
岳兄，洒家说话简便，但这一征途，弄不好就是我等武夫一辈子的事儿。
大宋太小，不去北方，洒家也怕耐不住寂寞……”
听到四尽军的名号，夜色下岳飞的面色并不好看，这就不是甚么仁义之师了。
“枢相，可容末将思虑一二？
毕竟末将是官家亲封的通泰留守，皇命在身，我等武夫不好违背……”
看清岳飞脸色，听着他言不由衷之语，李鄂也不做计较，只是虚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如岳飞所言，他现在只是新皇赵构朝廷的一武夫，许多事，诏命下了，也容不得他思虑什么。
休息一夜，接下来几日，荡北军大队，沿着金兀朮部铁浮屠败退的方向，一路疾进。
与铁浮屠前后脚，到了江宁府城之下。
即便只有五万人，面对江宁府城，李鄂、岳飞还是摆出了四面围城的架势。
有计相李光的辎重补给船队在后跟随，有李彦先、薛庆这俩留守在淮扬之地筹措后续兵员。
荡北军的后勤物资，可不跟金贼一般寒酸，四面围城，就竖起了四座木制城寨，各色攻城武器，也尽数摆在了江宁城下。
白日落营，第二日一早，将挞懒及其所部俘虏数千人，尽数斩于江宁府入城水门处。
几千人的血将灌入江宁府城的秦淮河染得殷红一片，无数劝降书，也被各色弓弩射进了城里。
劝了几次，也没劝住枢相李鄂杀降的岳飞，面带铁色站在李枢相帐下。
这次他依旧是荡北军的主帅之一，只是这次帐中议事，说的不是攻城事，而是破城之后，如何处置附逆伪楚的文臣将校以及城中民壮。
文臣将校用不着多说什么，汴京朝廷的皇太后有严旨，叛宋之臣一概诛灭九族。
对于附逆的民壮，按汴京皇太后旨意，也是要诛九族的。
荡北军将校，以及刚刚回返的原河北路宣抚使姚平仲，均无异议。
只是李鄂跟岳飞这边却有异议。
按岳飞所言，文臣武将降了伪楚，自然该诛绝。
但民壮百姓，碍于金贼及伪楚兵锋附逆，却是不得已之事，若无反抗，不必诛绝。
“岳镇抚这话，倒是合了洒家心意。
但事无绝对，大军进城之后，凡宋民装束抵抗激烈者，能生擒则生擒，如有家口在附近，洒家起码要循着活口诛其家口。
若是江宁大户的奴仆之辈，洒家一样要诛灭当地大户的九族人丁。
大宋之贫贱黎民，进城之后若无反抗，谁敢擅杀，洒家便杀谁，荡北军军伍之中，亦行连坐之法。
若是被金贼裹挟之百姓，诸将也要尽量区分。
谁特么要是在江宁府行屠城的勾当，一军连坐！
洒家军令也要传至计相李光那边，若哪个将校传达不利，诸军不知洒家军令，不必入城，洒家便诛尔等于江宁城下。”
李鄂的军令说完，帐中静的落针可闻。
岳飞可能还不知李鄂的军法森严，但荡北军将校，除了吴阶吴璘兄弟，俱知军法如狱。
一军连坐之事，李鄂在汴京守御战中，可不止弄了一次。
唯一逃过连坐的，只有曹晟一个，而这厮至今仍在汴京城内养伤，他那一军，夺城之后，所余不过百人。
若不是三衙总帅曹曚的亲军用命守护，曹晟必然会死在汴京城头之上。
“报……
枢相，入夜之后，江宁府诸门尽开，城内隐约有喊杀声。
江宁东南西北四门，俱已大开……”
李鄂的帅帐议事刚开始没多久，便有传令兵来报，江宁城，未及用兵便被克复了。
“诸位，此情是空城计还是大军到处军民百姓开城以迎王师啊？
哈哈……
不管了，诸将散去，不管是空城计，还是迎王师，洒家的荡北军都不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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