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曾是一片沼泽,仰承天目山洪水过境,俯受太湖高潮逆浸,形成大片渺无人烟的滩涂湿地。溇港肇始于夏商,经过春秋至五代时期的大规模筑堤开渠、排水整治,太湖沿岸出现了环湖大堤,节制太湖蓄泄的涵闸港道体系也已经建设完成------”

外面下着雨,苏洵在给副驾驶位置上的陈数介绍着。到达目的地,苏洵递给陈数一件雨衣和一双套鞋。

“陈数你看,这就是义皋村,这个村已经有一千多年历史了,形成于五代时期,萧齐永明四年(486年),吴兴郡太守李安民排洪引灌,在滨湖地区组织民众大规模开涵入湖,该村的义皋溇、陈溇即在此时所建------”

陈数一脸茫然地看着苏洵,心想这个破地方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他这么兴致盎然吐沫横飞吗?看来男人和女人真是完全不同的物种,若不是行程有变,他前天就要带自己来这里,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太湖溇港是我国古代水利工程的光辉典范,给后人以极大的启示和教育。明代历任工、兵、吏三部尚书的潘季驯便是从湖州走出去的一位水利专家,曾四次主持治理黄河和运河,在前后长达27年的治河过程中,将家乡先民在治理溇港中‘巧借天力、顺应自然、桥堤束水、以水攻沙’的系统布局和对圩田规模选择、溇港朝向、形制设计的辩证思维运用到了治理黄河的实践中,形成了一套系统的治水思想和完备措施,为我国古代水利事业作出了重大的贡献------”

两个小时过去了,苏洵依然精神抖擞健步如飞,陈数艰难地跟在后面。

“你是不是走不动了?”“是的。”

“你好像兴致不高啊?”“我累了。”

“那我们歇一歇吧。”“好。”

陈数如释重负,一屁股坐在身边的石墩上。

“你是不是对这个不太感兴趣?”

“大哥,你才发现啊!”陈数的内心在呐喊,嘴上说的却是:“有那么一点兴趣,不浓。”

“你脸上的笑容让我想到一个词:强颜欢笑。不要照顾我的情绪,不喜欢就说出来。”

“不喜欢。”空气有点凝固。

“其实你可以早点说出来。”

“也不是完全的不喜欢,苏哥的讲解还是引人入胜意境高远的。”说完此言陈数暗骂自己:谄媚者可耻!

“马屁不用拍了,来不及了,人已经得罪了。”

“啊---那怎么办?”

“没关系的,想去哪?我们换地方。”

“我想去莫干山!”陈数一秒复活,从石墩上跳起来。

“去莫干山来不及,来回时间全耗在路上了不划算。”

“可我想去莫干山,大不了我再续签一份协议。”

“抱歉,明天我已有安排了。”

“讨厌!”

“很好,讨厌我就对了。”有人笑得很欠抽。

“我是讨厌我自己,我从来没有求过别人。”

“真是个孩子,这么小的事情犯得着生气吗?”苏洵笑着安慰。

“我愿意!”陈数戚戚然落了两滴眼泪,身体上的疲惫容易导致情绪上的不稳定。

“明天我真的有安排,我该罚,条件你开。”

“真的?”有人立刻破涕为笑。

“真的,只要不太过份。”

“中午去太湖边吃饭,陪我喝酒,到时候代驾的钱我来出。”

“成交。”

“你真的从来不喝酒?听同事们说你从来不喝。”

“也不是从来不喝,差不多五年多不喝了,今天破例一次。”苏洵想想自己回来后还不曾端过酒杯。

“谢苏哥为我破例。”陈数举杯干了。

“记忆太遥远,黄酒味道不错。”苏洵也干了一小杯,举杯出神,距离上次喝黄酒何止五年啊,记忆太遥远,时光太遥远。

“苏哥想什么呢?”

“回味黄酒的味道。”

“今天和谐多了,昨日的那位大叔满面笑容里写满了不真诚,他好像在说:男人在喝茶,你个小女子却在喝酒,真是个女酒鬼。”

“我咋觉得他好像在说:姑娘家都喝酒了,你个大老爷们却在喝茶,真是不像话。”

“哈哈哈哈,要不我们等会去找那位大叔当面对质?”

“好主意,有没有测谎仪?”

“没有。”“那还是算了吧。”

“苏哥,听同事们说你每天下班后就消失了,你做些什么呢?”

“休息。”“休息之外呢?”

“看书。”

“真是惜字如金啊,苏哥,你有没有认为你做导游太屈才了?”

“没有,入世谋生,何来屈才一说?我就是扫大街我也能扫的很好。”

“唉,你的境界有点高我理解不了,回到刚才话题,休息看书之外呢?”

“做家务。”

“没啦?”“没了。”

“你喜欢的那个她,你又不去找她,难道就不给她写写信啥的?”

“我只出卖劳动,不出卖隐私。”苏洵抱歉一笑。

“真没劲。”

“要不我们聊聊湖州历史上的名人与任职官员,看看各自最喜欢谁好不好?”

“出卖劳动真是不遗余力啊,好!”

“湖州历史上名人辈出,我们一起来数数啊,防风氏太过遥远我们暂且不算,从范蠡开始,弃官隐居湖州,著《养鱼经》,然后是黄歇,公元前248年封于吴,置菰城县,再然后是蒙恬,在湖州制笔,被奉为‘笔祖’,然后是项羽,轮到你了,你也来说说。”

“好,赵孟頫管道升夫妇,还有赵孟頫的外孙王蒙,与黄公望、吴镇、倪瓒合称‘元四家’,还有茶圣陆羽,治水奇才潘季驯,还有张志和、陈霸先,到你了。”

“吴兴太守王羲之、王献之、谢安。湖州刺史杜牧、颜真卿,写《游子吟》的孟郊,创立‘湖学’的胡瑗,‘湖州竹派’画家文同,到你了。”

几轮下来,一瓶黄酒已经见底了,陈数又要来一瓶。

“看样子,我们都把最喜欢的人留到最后了,你说还是我说?”陈数笑问。

“你说吧。”

“好的,我们来为苏轼干一杯。”

“乌台诗案是苏轼一生的转折点,他在杭州,虽然是外放,但他心情还是不错的,还能写出‘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诗句。”

“这是赞美王朝云的诗。”

“姑娘家喜欢这种说法。”

“没有乌台诗案就没有苏东坡,就没有以后黄州、惠州、儋州等一系列的贬谪与动荡,对苏轼一生的艺术成就会有很大影响。”

“到黄州后,他第一年写的是‘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第二年写的是‘小舟从此逝,沧海寄余生’,到第三年写的已经是‘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了,人生经历过低谷、绝望与反复煎熬才能到达豁达通透的境界。”

吃罢午饭,苏洵将陈数送至机场。第二天,苏洵上交辞职信,他从陈数分手时意味深长的笑容里感受到了,这是一个外表柔弱的狠人,她一定会卷土重来,惹不起那就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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