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以烛说着,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摊开来,是吹出来的糖人。结果那糖人捂在她怀里被捂化了,和油纸黏在了一起。辛以烛望了杨四一眼,嘴一撇,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辛温平抬眼,见她一脸欲哭之状,冲杨四招招手。杨四面无表情地将油纸呈上,辛温平轻笑一声:“阿烛的心意母皇领了,不过这糖人脆弱,难以携带。下次阿烛带母皇出宫,去看看那糖人摊子,如何?”

辛以烛闻言,眼眶的红晕淡了些,但还是委屈道:“儿臣知错了,原本杨四说要帮儿臣拿着,是儿臣不肯,反而弄坏了糖人。”

“阿烛一片孝心,何错有之?”

“杨四好心谏言,儿臣不听忠言,自然是错。”辛以烛垂头丧气道。

杨四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的主从,辛温平怎么不知她这点小心思,抬眼看了她一眼,却还是淡淡地对着辛以烛道了一声:“嗯。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你小叔了,后日休沐,带你一起再去找你小叔说说话。”

辛温平成了天子,在这京中却也没了什么伴儿。阿姊和辛尔玉都去外面了,那两个同胞妹妹各自去了封地也不联络——年纪小是一方面,上一辈的过节又是另一方面。若说早先的那些友人亲信,与钱星梵和章云舟因为身份的变化,如今也不能再亲近如前。也就偶尔收到一两封苏鸿雪自黔中道寄来的密信,能让辛温平觉得不那么孤单。他总在信后加上一点私货,多半是最近写了新的诗。他倒还是爱吃,这次信里还说自己在黔中道南部因为贪食荔枝吃得流鼻血。

这倒是让辛温平想起从前云妃便是岭南人,极爱荔枝,她的贴身宫女名字也叫荔枝。辛兆宠幸云妃的那会儿,还命人修了荔枝道,将荔枝从岭南运到大兴来。辛温平尝过几颗,或许是她苦日子过惯了,说不上喜欢。后来阿姊说为了这荔枝又是修路又是快马加急,实在是劳民伤财,辛温平即位后便没再让贡过。

若是苏鸿雪还是小时候那个样子,辛温平倒是能想象出那个小胖子吃荔枝吃到流鼻血的模样,应当是极可爱的。不过现在的苏鸿雪看着一本正经的,倒是有些想象不出来。

正想着苏鸿雪的折子呢,就听辛以烛道:“回禀母皇,商王府的人说竺太妃病了,怕过了病气给阿烛,今日都没有让阿烛进府。”

“竺英病了?”辛温平微微蹙眉,伸手从左手边的一沓折子里抽出太医院递来的那张,展开,“什么时候病的,太医院这一旬递来的帖子里怎么没写这件事?”

程思威在一旁道:“陛下,许是太妃病不重,太医院觉得不重要吧。毕竟陛下日理万机……”

辛温平只是摆了摆手,程思威便住了嘴,恭敬地退出了前殿,去吩咐下面的人找太医院的人来,只留杨四和辛以烛在殿内。

辛温平问道:“杨四,你可是觉得有不妥?”

杨四点了点头,对辛温平道:“今日我们一去商王府,就被一个新来的小厮拦在门外,以没有拜帖为由不许我们进府。大皇女不依,说我们进商王府从未下过拜帖,磨了好久那小厮才去找了管家。过了好久管家才来,说竺太妃病了怕过了病气给我们,还说可以让商王跟我们一起出府。我们连府门都没进去。”

辛温平微微拧眉。

“母皇,太妃是不是病得很严重啊?”辛以烛睁着一双天真的眼睛望向辛温平。

“你小叔有和你说些什么吗?”

辛以烛摇了摇头:“小叔今天不怎么讲话,但是小叔换了个新侍卫,他说他有点害怕那个人。”

杨四接着道:“商王府好像多了几个生面孔。属下觉得有些古怪。”

“细说。”

“其一,若太妃得的是什么会传人的疫症,为什么商王无事,管家等人也无事?若是怕病气传人,又怎么敢将可能沾了病气的商王放出来与皇女一起玩呢?”杨四分析道,“其二,商王府的所有人员都要在皇宫登记在册,商王府换了好些下人,属下却没从司宫台处听见任何风声,确有蹊跷。”

“其三。”辛温平的指尖点了点桌面,声音冷冽,好像冰珠划过玉面,“朕的太医院里有天下最好的医生,竺英病了却不找太医——或者说找了,但太医院的人却没有告诉朕。若是病得不重,何故闭门谢客?若是重病,又为何朕听不见一点风声?”

自从苏鸿雪抓到了巫冥教与京中的某人暗中勾结之后,辛温平对身边人的疑心就越来越重了。更因为那一个“许”字,许无患父子近日明显能感受到圣人的冷落,就连和许知远交好的公孙冰也被隐约疏远。朝臣越发摸不透这位的心思,如今也是多有些战战兢兢。

说话间,太医院的院首已经来了。

再三表明自己对竺英的病情毫不知情后,辛温平沉吟了片刻,开口道:“竺太妃毕竟是长辈,是朕这个做晚辈的疏忽了。明日你带几个人过府去给太妃请个平安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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