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杭州府有杭州府的原则。那是比窦涟更早的杭州官员一代代坚持下来的,他不能破例。
“本官知晓李东家一片赤心,李娘子酒如今在百姓中口碑不错,想来对李东家来说拿下商会的会长并非难事。”
“对于李胜来说,可能还不够。”李胜笑盈盈地从怀中摸出第二张银票,还有一张契据,“李胜知晓冬官署的工役辛劳,为冬官署的工役们备了换洗的衣裳鞋裤。还有,听闻总有顽童会躲过夏官去江边弄潮,影响冬官署的工作。李娘子酒做了一批帏幔,可以将江边围上。李胜自幼是长在钱塘江边的人,如今有了银子,也想为家乡多做一些。”
柳梓唐有点搞不懂李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是小吏张顺已经先笑开了。这么大一个冤大头落到地官署来了,今天是什么绝顶的好日子!他扭头想问柳梓唐的意思,却见柳梓唐已经绷着脸点了点头。
张顺立马对李胜露出了八颗大白牙:“李东家,请,我带你去找我们的司簿。”
柳梓唐的工位和地官署外间的办公所只隔了一道门,而且这道门会客的时候一般是不关上的。能进到这个房间里的都是可信之人,不会将官署的事情随意宣扬;同时也意味着他们这些地官相互监督,谁也不能贪墨一个子儿。
因此李胜一出门,方才外面一众伸长了脖子装大鹅的官员都将脖子缩了回去,对李胜行注目礼。等到李胜一出地官署的大门,诸位官吏只见把脸绷得紧紧的柳大人嘴里发出“噗”的一声。柳梓唐一边咬着唇一边暗暗拧着自己的腿,在座位上低头憋笑,肩膀一耸一耸地好不辛苦。
有小吏上前问道:“大人,这李胜给了多少钱?”
柳梓唐一边摇头一边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两黄金???”
柳梓唐点头。
其中一个负责查税的官员道:“这些商人到底还是有钱得很。”
一众官员纷纷附和。
“别的不管,”柳梓唐道,“李胜今日可是咱们杭州地官署的财神爷。”
“这倒是。”
三百两黄金,海堤被毁的燃眉之急算是解了,真可谓雪中送炭。李胜卖地官署的这个人情算是成功地卖到了。至于她所求之事,比起柳梓唐,倒是杨菀之更能说得上话。
“陈福,你来。”柳梓唐思索片刻,提笔修书一封,点了一个小吏出来,“你跟张顺一起,等李东家捐款捐物的手续走完,陪着李东家一起去盐官给杨大人送东西去。将这信一道给杨大人。”
即便他与杨菀之已经是过了婚契的,可到底他在辛温平眼中于公是臣子、于私是外婿。他也识趣地避开一些敏感的事情。辛温平多疑,能取信于她的人其实不多,而他若想在朝中长久立足,想让他和杨菀之的这个小家庭长久地存续,就只能做帝王的孤臣。
李胜不能借他的东风。只有杨菀之,才能让李胜进入辛温平的视线。
他想以李胜其人,要想让杨菀之推举她,其实不难。杨菀之早在来杭州时听过李胜的故事,就说过佩服这样的女子。如今又为冬官署雪中送炭。
等到陈福和张顺从盐官回来已经是第二日了。张顺一进地官署的大门就啧啧称道:“诸位同僚你们可是不知这李胜多有本事,这次送去的衣服鞋裤啊,还有那什么帏幔,上面全都印着他们李娘子酒的字印,给杨大人都看愣了!”
他和陈福刚从盐官回来,风尘仆仆地。张顺为了跟同僚讲这李胜的壮举,一下马车就小跑到地官署。这会儿口渴得慌,讲着还顺手拿起了同僚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惹得那同僚不由蹙了蹙眉,道:“你讲就讲,慢着些,没人追杀你!”
“啊。”张顺喝完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不过他们准备的衣裳确实不错,料子都是顶顶结实的麻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李娘子酒的人在这儿修海塘哩!”
因为没钱,修海塘的工役并没有统一的工服,是春官署寻了些给差役做衣裳剩下来的棉麻布料东拼西凑来的,因此灰的黄的大大小小并不齐整。但到底是官府发的衣裳,虽然比起这些官员的官服不是什么好布料,但对于这些百姓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但这李胜一下子弄了这么些统一的麻布衣裳,看上去倒是比官府发的还要结实好穿。
而且李胜这一下子,不仅卖了官府一个人情。修海塘的工役也都是杭越两州的百姓,他们穿上印着李娘子酒字印的新衣裳,可不就记住李娘子酒了么!再加上那帏幔——来来往往的行人见着,谁不多看一眼!
更重要的是,海塘是官府在修,这是大家都知晓的事情。但李娘子酒的这衣裳帏幔一出来,可不就显得李胜得了官府青睐嘛!这排场一摆开,李胜在两州商人中的地位怕是更上层楼了。
众人听张顺这么一说,能在地官署任职的都不是傻子,自然七嘴八舌地说开来。
“看来李胜对这个万国商会会长的位置势在必得啊!”
柳梓唐只问道:“杨大人的意思呢?”
“杨大人对这些没那么敏感,再说,她看起来挺喜欢李东家的。”
“大人,”有个年纪大些的官吏有些忧心道,“都说咱们杭州官署从不干官商勾结之事,李胜这么一弄,会不会影响不好?”
柳梓唐思忖片刻,摇了摇头:“至少她这么做,官府和百姓都实实在在地得了好处。咱们不如把这件事闹大一点。”
“闹大一点?”
“对。”柳梓唐长呼一口浊气,“让全杭州的商人都知道,李娘子酒能有这么大的排场,是因为捐了三百两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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