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自己身为一国之君,一个不经意的小小举措,或许对他人来讲就是灭顶之灾,所以陈悬静心神逐渐沉寂,不得不重新慎重考虑思量。

但片刻后,他又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敛方才颓势朗声道:“大周以武立国,自高祖仙逝,老祖宗又非生死存亡绝不轻易干涉国内琐事,这千年来的国祚倚仗的就是大周千千万万的平凡将士。”

“回想当初南川靖难,大周山河摇摇欲坠,随我出周南游求学者仅八百众,而这里面当时最拿得出手的,恐怕也就是他了。”

话音未落,陈悬静突然抬手一指身旁侍立的老奴,惊的那老奴诚惶诚恐,感恩戴德。

老人似未曾看到,也不理会对方,手指滑落的同时周身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意,惊的那老奴忍不住打个寒颤,立即将恭敬弯着的身子又矮上三分。

“可到书院时,这八百众已百不存一,所以莫说有老祖宗遗训在上,就是没有!”

“我这心里也定是把这些平凡将士放在第首位!”

“呼!”

陈悬静言罢,突然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来不及喘息,他再次开口,“我这心,既能装的下大周万千锐士,又怎会唯独容不下一个吴长恩?”

“眼下我时日无多,若再任由元佶胡闹下去,到时局面恐怕会变得无比被动、棘手。”

“毕竟现在的大周已经禁不起折腾,所以趁我现在还有精力去收拾这些醪糟事,能做的就提前做了,省的天长日久,这几根刺不拔,在肉中生根溃烂,到末了后患无穷!”

“所以……”

老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陈悬静与虞子笙互相对视一眼。

中年儒士看到的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而老人看到的竟是一抹默许!

终于,老人心中大定,将方才未说完的话讲了出来,“所以,吴长恩的死,就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引子!”

虞子笙闻言内心多少一些无可奈何,因为他甚至比陈悬静还要清楚,眼下的大周最需要的便是一个“稳”字!

此番未雨绸缪,力道却把握好了,兴许也就是石子坠湖溅起一抔水花,但绝对翻不起什么大的浪头,虽是小乱,却补大稳!

想及此处,中年儒士终是忍不住暗自叹息一声。

凤言说的没错,此番大周劫难还需大周自己站出来才是,就好比无尽汪洋中,一叶在惊涛骇浪里艰险前行的扁舟,自己与凤言虽能起到保驾护航的作用,但若扭转乾坤,属实难于登天。

毕竟这其中因果利害,绝不会因一个人,一件事就轻易发生转变。

至少,他做不到,思来想去,他的先生以及三教祖师同样都做不到,可如果说这世间真有那么一个人能做到,想必也只有当年的那位大周高祖了。

那位曾在三生界外小天外天,一拳震三教,一脚之威,天塌东南,地陷西北,他踹出一个渊下天地不说,还应是将好端端偌大一个三生界给踹的四分五裂,自此破了三教最为看重、宠溺的“一、三”化典之数,令后世千年,这渊上渊下的修士不得不戏谑自嘲此方天地为四分界、五裂界。

可就是这么一个甚至能逆天改命的传奇人物,他也未曾直接干涉世间因果,仅仅也只是将某些人,某些物,庇佑在这天渊之下。

现在想想,那大周高祖当年此举的其中深意,不禁有些感触!

原来,吾道不孤!

中年儒士深陷沉思。

可陈悬静有些等不及了,老人只好擅自做主,先是从袖中掏出一方杏黄绣龙锦帕盖在棋盘上,随后扭头朝老奴吩咐道:“一会端着棋盘去一趟端王府,省的日后他口服心不服,说朕以大欺小,惹得他心生芥蒂,朕也徒增烦恼。”

不用过多细说,老奴自是心领神会,他轻轻点头声应是,但并未及时离开。

果然陈悬静并未说完,只见他再次开口,“随后去一趟京兆府,让于廷安多带点人手,把这附近先清理干净,但不要弄出过大动静,至于那两个人,查一查是否登记在册,毕竟一身武艺练到这个地步不容易,不行到时你把那俩人先领走,别到最后让知胜没轻没重的给打坏了。”

老奴全神贯注将老人讲过的每句话每个字都牢牢的记在心里,同时又察觉到那位在圣上眼中身份无比尊崇的中年儒士回神,于是他赶忙躬身上前轻轻端起棋盘,随后倒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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