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兴匆匆来工作室找学长,啊不,做盏。
古籍还在,并没有被拿走。
上面还有学长留下的字条,以及这段时间的房租。
好厚一摞钱,去银行取的时候估计都要被柜姐问好几遍用途的厚度。
我现在好像有点理解学长对我的恶意来源了。
当时想着女孩子一个人在外要好好保护自己,我连账户都没给他,只让他给我现金交房租,一定给他造成了不少困扰吧。
像他这样一个帅哥,平时在学校里一定很受欢迎吧,竟然被我一个小学妹嫌弃至此,是谁都会气笑的程度吧。
天哪,我竟然开始心疼男人,我可真是没救了。
总之学长跟我说感谢我提供的古籍,虽然他并没有用上但还是感谢我的美意,另外他因为作品已经完成了,所以后面几个月就不租工作室了,他让我尽快寻找新的合租伙伴。
我当时看到这张字条的时候,心情就——怪怪的。
果然,果然讨厌的人到最后都很讨厌啊。
就一定要告诉我我并没有给到实质性的帮助这件事吗?
还有年前还在发朋友圈说没有灵感,焦头烂额到想死,古籍毕不了业了,要约同学一起去跳楼。
这才刚开学几天,毕设做完了???
所以朋友圈里发的那些东西都是迷惑同学的障眼法吗?
好吧,我承认他至少迷惑了我。
天哪,我竟然在这本日记里花大篇幅描述了一个如此不讨喜的人类?
对不起曜变,不要伤心,你肯定还是主角。
书归正传,自从在陆正平家里烧出银油滴,对于曜变烧制的研究似乎忽然没了头绪。
即便我已经把能试过的方式都试过了一遍,也还是没能烧成曜变,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陆正平一定有避开所有人偷偷烧制曜变,不然怎么所有师兄师姐说的法子都试过了,还是没少出半点端倪?
但是这学期课业太多,我可能也没有太多时间研究曜变的事情了,本来要跟学长商量一下工作室租用的事情,正好他不租了,我也要准备退租了。
2018年6月20日,星期三,天气:中雨到大雨
今天本系的学姐学长们办毕业艺术展,我有幸跟着同学一道去看,路过一件名为《一剪梅》的彩瓷作品,一眼就看得出来演绎的是李清照那首词,一处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看得出来这部作品的雕塑者技艺相当高超,连李清照的头发丝儿都雕得惟妙惟肖,而且这座彩瓷雕塑还带着淡淡的菡萏香气,虽未见荷花,却有荷花香,表明了李清照身处荷花池的场景,周围围观的人无不赞叹不已。
唯有我一直盯着李清照手里的银斑酒樽发呆,这不就是我辛苦十余天烧制出来准备自用,却被学长花一百块买走的其中一只酒樽吗?
合着这货忽悠我烧酒樽,是为了给他毕设做嫁衣?
无耻,世间怎会有如此披着小白脸皮囊的无耻之徒?
陈世美吗???
我气愤至极,转身到雕塑后面去看作者介绍,誓要找出这个人来让他名誉扫地。
不想我却在作者鸣谢的位置一眼看到了我自己的名字。
他在所有对自身的描述前面,首先感谢了我制作的酒樽。
而且他甚至知道我姓甚名谁,几年几班,他竟然什么都知道,却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中打扰过我?
我胸口哽了一下,随即往下看,企图寻找些什么,但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在找些什么。
直到我看到了带有学长灿烂笑容的那张黑白照片。
那上面说他已经不在人世了,2018年3月2日的凌晨,他在完成作品,从我们工作室回到宿舍的路上,为了救一个被台风吹到水里的拾荒老人,永远地失去了生命。
那上面说他和我一样无父无母,靠奖学金和勤工俭学艰难求学,作为雕塑系毕业级的优秀毕业生,他本该有大好的前途,可是为了挽救另一个苦命人的生命,他的一切戛然而止,永远的留在了今年春天的那个凌晨。
所以他在我弄脏他的冰箱后会那么生气,还叫我赔他的冰箱?
所以他只花一百块就买走我两只酒樽,还要显得斤斤计较?
所以他一定要告诉我他没欠过我的人情,并且把房租一分不差地给我。
他不是不知道怎么更方便快捷地联系到我,只是他的原则和处境不允许他这么做,只好假装讨厌。
他不是不想豁达开朗,大大方方,而是他开局就不公的人生不允许他这样?
我站在那里,不知不觉已落泪好久。
直到同学的一句话进入我耳朵,才叫我醒悟,她说学长这悲催的一生,像极了仙人下凡历劫,说不定这会儿正在天上吃香喝辣地看着我们呢。
我看向她,忽然觉得她怎么那么睿智?
这一天,我终于知道了学长的名字,他叫李天然,他的字像他的笑容一样好看。
2019年5月1日,星期三,天气:多云
自我用去年寒假烧出的银油滴拿到银奖之后,陆正平对我的指点比以往要多一些,甚至还拿出一些古籍来给我,让我多家研究。
我拿到手后还觉有些熟悉,古籍用的纸张纹路与我爷爷常看的相似,不过我也没有多想,同一时期的典籍,纸张相似也是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但是我总觉得陆正平给我看的书没什么用,里面确实有描述曜变的相关内容,但只有寥寥数笔,讲述样貌,传播路径,以及当时带着它们的人的身份。
至于如何烧制,一个字也没写。
与我而言,读起来不过浪费时间,简单翻阅后,又放回原处。
这学期分了细分专业,我虽选择了泥塑专业,但依旧与陶瓷沾不上边,手里的作品整日在原始人与现代人之间来回穿梭,遇到台风天气,但凡哪个粗心同学走时忘记关窗,第二天再去教室准要哭倒一片。
自己的作业尚且交不上,实在没多少时间去研究曜变。
每每夜里想起当年选择,多少有点年少轻狂,这四年本科虽不至于说成是浪费生命,但对于我研习建盏总不算有意义。
主要是时间不够用啊。
不知我现在跟陆正平提退学重考,他会不会打我?开玩笑,我再混蛋也不会拿这种事儿当儿戏。
总之曜变这本日记恐怕要停一停,等我真正开始研究曜变以后再写了,只是希望不要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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