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的!又不见了!

她说笼子里面怎么那么安静!木栏都被那家伙啃断了!

真的命里该有一劫!!

她打着灯笼一边念召回咒一边瞎找。

荒村里的石子与泥巴路难走,路边荒草丛又高又密,不时吹露一两盏老旧白灯笼,与无人认领的烂鞋。

她觉得洛漪不会走这条路…

边念边等,这次真的没有回应。

洛漪已经不记得她了,即使契约还在。

契约使对主人不熟,师兄也感到诧异。

他没怪她看管不力,立刻买了一匹马领着她返程去找。

“本来想给狐兽崽打点灵兽灵草作辅食,可惜运势不好没有打到像样的。”

她不眠吹了一晚上的风,坐马上有些勉强:“你赶着回去吗?我们这么找怕是没有效果,她实在不比一般妖兽。”

“开了灵智吗?可我瞧着年岁不到。”

他没劝她放弃找寻已令她惊讶。

虽说品种不俗,可哪有如此纵性难养的契约使。

可不经驯化,妖兽本该自由如风。

“师妹信得过的话,再让我寻寻看吧,御兽一课业我学过,会替师妹全力找寻,望小师妹顾好身体。”

马下的师兄对她一笑。

只能如此…

“她真的不似普通妖兽,请师兄万万留意。”

师兄闻言,又追问一句:“是否还有其它特别的喜好?”

红霞费解想了想,只能想到她喜干净,喜安静。

或许,可以多去池水清泉找找。

“为什么,它喜好那些呢…”

师兄又道:“它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红霞听出话头,强打精神多问:“师兄故人呢,有原因吗?”

对方果然又变寡言了。

本不再多问,又开始发话,像是回忆:“故人遇难的时候,我不在她身边。那时我们又太小了,很多事情不能由我们自己说了算。”

“她对人实在太好,承她双亲的宽厚善德,样样都很出色,甚至能做我不能做之事,我也多受她点拨。”

“只是没想到,她家里出事的时候,我要避嫌,避开那些江湖报复。”

他是家中盛宠的独子。

“我这辈子只窝囊了一次,就记了一辈子。”

他拜入宗门百年过去,与人并肩许久。

可恩怨又从何讲起,只得很少很少讲给其他人听。

“后来她变化很大,像换了个人…”

尤爱干净,不爱血污。

红霞颤颤垂眸。

她相信洛漪是已经走出,不然不会那般陈述自家灭门的惨果。

除却百年难得的奇修大师姐身份,再除却凡宗掌上明珠的身份,她本和自己一样,别无不同。

现在怎样,拿着人家气运之子的头衔对抗小世间的顶级战力。

她杀我多次,我又签契驱使她送命。

两两相抵,正好不欠。

于是她回了客栈,老老实实等消息。

裴师兄本在宗内有差事,听到洛漪长明灯的消息推了全部事宜,步步跟紧而来。

岁虚娘亲估计也知道内情,才派他护送一事,二来又能不耽误宗门差事。

只是裴晁珉没问,一路都没有刻意问过洛漪行踪,也没瞎打听其他,就尽心做着他护送回宗及督促修养的职责。

她现下状况不适合,也不好绕路回去探望姜姜,对方也没有灵力留存信件,只能托寄给普通驿站了。

研墨才一会,她有点走神了。

很久没出现这种状况了。

以前会经常的,所以她不觉有异。

想了想,还是搁笔。

她不觉叹息道:“不知道怎么介绍她给姜姜呢,不如不写吧…”

正要收墨,突而一愣。

刚刚,她是想到她了吗?

红霞抚额平息,胸间也慢慢郁浊。

她眸色一转,趁着自己还傻气,翻过纸张改写给掌门:

【红霞:年少多有冲撞,现已思过悔过,痛定思痛,望掌门不计前嫌…】

她写了足足半页,堪堪收笔才道希望宗伸以援手派助小殿下病情。

目的一写下,她就没词了。

“红霞啊红霞,你可真是擅长利用…”

这么写肯定不对,掌门为人虽然开明,可不代表愿意插手凡界事情,尤其关于人皇安危乃至朝代更替的要事。

白藤师姐虽得四长老青睐信任,可与小殿下不过点头之交,且她本人极不愿意多事,没必要的善良她是一点都不多。

棘手,好棘手…

难道就不管小殿下了吗??

红霞弃笔,信纸烦躁揉成纸团,抓抓后脑勺,又冥思一会续笔…

写得她肝肠寸断也想不出什么措辞…

又在屋里左右反复踱步,看看还有什么其他法子。

最后呆呆望着窗户的天暗了,也不知道干了些什么…

她完全忘了借用外力干涉一事。

门往里推,清脆的响铃不断。

她吸气着起身,瞧见裴晁珉入门弯着腰摇着铃铛逗弄,笑若朗星入怀,一边顾看她:“师妹,我给你找到了。”

越过桌子,立住的白狐招招铃铛,似愉悦垂垂尖耳,又朝裴晁珉自转了一圈,云团尾巴不似光亮,粘连沾污。

红霞几步跨来,立刻蹙眉狐崽的尾巴。

狐崽两耳竖立,将尾巴团去收起,不准她做碰触。

红霞:“……”

裴师兄作歉意一笑:“找到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它跟着放牛的铃铛在走,我买了铃铛它就跟来了。”

“它似乎很喜欢听铃儿响,你看…”

裴师兄又蹲下来摇铃,狐崽大眼盯凝,三角耳朝后弯弯,尾巴轻轻作晃。

“我现在只担心她安危,旁的都不想管,管不过来。”

两人又收拾好热水,裴师兄指指桌上及地下的纸团:“这些方便我收拾吗?”

“还有屏后,我可以进去放热水吗?”

红霞倒没有顾忌,倦怠:“随便啦。”

狐崽清理她还是要自己上手的。

注意等裴晁珉出去后,她才拖好挡屏,关严窗户给狐崽梳洗。

出去野了一番,狐崽似乎精力用光了,软软伏在她手腕上作憩。

明明可恨至极呢…

她还在给对方烤火细致擦水时,对方已经枕着膝沉沉睡去了。

软软小肚皮有规律的在手心一动一动,长长柔顺的尾巴如纱裙云摆,不时要帮她注意一下因过度取暖靠近炉火烧了毛。

她应该也要注意的,因无法接受这段多余的感情,这段难终又莫名开始的感情,她和洛漪相处的时光已走向倒数。

因为她也不知道对方何时投入的,所以她是从头删到尾的。

想来又讥讽一笑:“现在又承认人家是动心了,不是为了同命符么…”

她开始有意无意关心裴晁珉。

比她情绪稳定,比蛇族少主靠谱。

其实到了一定年龄和实力,伴侣只要足够听话、会讨人喜欢就好了。

这样日子才过得舒心。

“小师妹,山间有情况,我得出马看看是否有人需要救助。”

途遇一老仆磕头求援,撞得头破血流求路人赶走马匪,其余人吓出一身汗反绕路而走。

“好。”

一见他策马背离,默默给他打负分。

她还有伤呢,洛漪离去都知道给她留个通讯物件。

不满意,不甚满意。

她低头与狐崽说话:“你说,想不想看看他本领?还是就和我待一块等着?”

狐崽自然不能回答她,亮着眼睛看着她,眼瞳里星闪发亮。

红霞不觉笑,顶顶那圆圆的小脑袋:“小哑巴,是也不是…”

那边裴晁珉已全然解决,驾马过来与她商量,那商贾之家正巧同路,邀两人加入行程做伴。

再往后是一座巨大的郡县,富裕非凡,商贾只要底细干净,随行她没有意见。

…真是,跟着俊生吃不完的瓜。

商贾家的小姐似有意裴晁珉,偷撩帘追着他策马的背影瞧啊瞧。

商贾老爷也客气打探,说着和气的话。

自然谈到尚有婚配一事,裴师兄照例说已有心上人,对贵老爷承诺的优待一概不应,毫不拖泥带水。

想着一朋友相亲,男方明知没有希望依旧欺瞒不报,照例来赴约。反让女方来做刻薄人物,辞了双亲催促,闹翻媒人,回去问男方时,发现还被对方拉黑了。

裴晁珉没有诓她,有担当且体面。

他拒绝的事那小姐也许知道了,偶然从帘中掉落一只碧绿翡笛。

那时还未上大道,倾刻掉下便滚满了泥泞,马车碾过泥坑便只见一截吐绿,泥水更淹呜了笛孔,在渐行渐远的泥坑里冒出半透明的泥泡。

小姐这才与裴晁珉初次搭话,声泪俱下求他寻回重要之物。

裴晁珉自然找到了,交还给贵老爷,只歉道笛已浸坏。

他耳聪目明,怎么不知道笛子什么时候落下的,偏生作装不受呢。

再后来那小姐再未撩帘倚窗。

“哎呀,我瞧着他好投脾气啊…”红霞吃瓜作饱,投喂狐崽一块果肉:“你不上我倒想替你上,翩翩好男儿呐。”

其实嘴嗨,洛漪还是不肯给他抱的。

这一路相伴又路途畅顺,一来二去,她与裴师兄成了相熟友人。

性格有些说不上来的类似。

裴晁珉还带头请她喝酒,违反岁虚养伤嘱咐,微醺又赤诚对她道:“身处在外,师命有所不受!”

红霞听闻笑开颜,吩咐店家再上几盘花生,指尖绕酒碗边沿转一转,始未入肠。

她也知此举扫兴,便半玩笑半严肃笑道:“裴兄啊,我得保持清醒啊,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你交待。”

“嗯?”裴晁珉也不含糊,停下酒碗认真望来恭听。

“就我也有一个朋友,裴兄你也许相识过,她有些不善言辞,也不善争抢,想法总是过于偏激单一,她只是还没想好如何表达。不说话,不代表不在乎,你若敢让她受委屈…”

红霞语停,突而红了眼眶。

裴晁珉抿唇作笑:“师妹怎么没喝便醉了呀?我原以为你在和我讲故友往事,怎么反推到我身上来了?”

红霞嗫嚅无所回。

“是…情伤吗?”裴晁珉关切多问一句,却没问是何人。

她不喜这般做,擅自给人透底。

再要细说,便要不能说了…

红霞脖上惹红,她明明也没做越界之事,两个人相处也很正常…

为什么说不上呢?

“总之,总而言之,你怎么看待…我们玄玉宗的大师姐?”

她作趴桌面,明亮夺人的眸色比月色更为沉淀幽深,神色是极为认真郑重的。

同时,眼里还有不确定的闪烁。

裴晁珉经历的作媒场景何其多,形式也五花八门,所以一听便知其中意思。

可,她说的谁,是洛漪,更是他一别很多很多年的人…

裴晁珉:“她有个小名…很多人不知的。黎碎,以前很多人唤她碎碎,后来变成岁岁,年年岁岁都平安。”

红霞忽而一怔,沾了沾酒在桌上,抖抖颤颤画字…

酒坛突然闷声落地,她低头去看发现白毛团鼓胀着肚皮从里爬出,四足轻浮飘飘。

“啊你!!师兄失陪,我要抱她回去。”

……

最后一程改成水路。

船棚在湖水中推进,年纪大了的船夫在船尾撑着船,偶尔赞誉着仙宗气象,吆喝哼唱一两句民调。

裴晁珉摸摸短萧,一时技痒发作,附和民调即兴吹奏。

清风吹扬,萧声渐远。

竹桥上等候着玄玉冠生先后望来。

“快看,是大师兄回来了!”

“大师兄!”

“真的是大师兄!”

“快去告诉掌门和长老。”

红霞听着岸边人声越来越高亢,怀紧狐崽几分,面色不好出声道:“师兄你把人引开一些,我听不得闹。”

裴晁珉点头,足划半圈后跃船点水到岸。

等船靠岸,外面已安静。

狐崽攀着她的手,仍然是懵懂发呆的。

红霞静默着摸摸爪垫,利落收拾好下船。

解契需要护法,也需要安静的场地。

她自与符宏约好,可来的却是绾清。

两人见面也并不说话,一前一后走去风跹阁的长亭。

“所以,是你要帮我吗?”

红霞还是停步回头询问。

事到如今,护法怕符宏做不来了。

绾清安静点点头,看向她怀中裹紧的位置:“顺手,小遇目前也没有事了。”

说完回以歉意:“先前是我冲动了。”

红霞转身过来,揪着狐狸耳却笑谈:“我说,宗内是不是翻修过了?”

长亭挂了墨匾,石栏还雕刻云鹤。

绾清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才想到她超过十载回宗门。

“是,翻新过。”

红霞笑笑,又续前走一点不耽误:“那我们也翻新吧,快来帮我。”

她这个人,想法多得让人跟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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