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啊,”于大仙话锋一转,“咱们要想想,虽然建飞和老太太是亲祖孙,但损人遗骨这事儿,它缺德啊,老太太的心里,未必没有怨言。”

“不是缺德,是缺大德了!丧良心,不肖子孙!”潘垚在一边扇风添柴。

老帽儿抹了一把脸,原先精神的背都弯了。

于大仙语重心长,“除了建飞,你也要想着其他两个孩子,家宅不宁,孩子不康啊。”

“是,你们说的对,建平建侠他们还小,经不住折腾的。”

经过这一通话,老帽儿决定舍了大儿子,偏心自家老娘,去老太太的坟上看看。

潘垚和于大仙自然要跟着去。

外头太阳正烈着,潘三金连忙将草帽给潘垚带上,潘垚投桃报李,拿着水壶给潘三金。

“爸,你喝点水。”

潘三金还想推拒,潘垚神情认真,“我孝顺爸的时候,爸不要老是说不要,不然,以后我习以为常了,就会以为爸真的不需要。”

“慢慢的,我就变得不懂得关心爸爸,也就自私了,不知道孝顺了。”

相互关心,才是真正的家人。

潘三金愣住了。

于大仙摸了摸潘垚的脑袋。

他抬头看向潘三金,语气里有着感叹,还有几分暗藏的酸溜溜。

“三金,你就听土土的吧,这孩子心思通透着呢。”

走凤凰洲这一趟,带回潘垚,潘三金真是值了。

“师父,我对你也很孝顺的。”潘垚笑得狡黠,“我会给师父带瓜。”

“别,受不住。”于大仙哼哼气。

……

一行人朝山上走去。

白鹭湾和芭蕉村共饮一江水,共靠一座山,这座大山唤做岷涯山,只见青山高耸,山势连绵,草木旺盛。

烈日当空,树荫丛丛,远处有山泉奔腾而下的声音,山风吹来,给夏日带来几分清凉。

都说有山有水,风水必定不差,白鹭湾和芭蕉村一样,老者过世了,都是抬了埋在这座山上的。

是以,青翠的山林中,隐约能见白色的墓碑。

老帽儿家老太太的坟在山脚往上一些位置,一行人倒也没有吃太多的罪,自行车停在山脚下,走了一段路就见到了坟墓。

这一到坟地,于大仙左右看了看,拉着潘垚的手,开始尽师父的职责,教她堪舆的知识。

“这一处坟地选的不错,土土你看。”他指着墓碑前方的位置,“都说阴宅选的好不好,七八成看明堂,尤其是中明堂。”

“什么是明堂,穴前群山环绕,众水朝谒,生气聚合,这就是明堂。”

潘垚跟着于大仙眺望远方。

“我在手札上看过,上面说了,明堂如簸箕,子孙穷到底,明堂如月圆,子孙有余钱,明堂如掌心,富贵斗量金……”①

于大仙欣慰,“不错不错,是这个口诀。”

“师父,你这样夸这处风水,该不会当初点穴的是你吧。”潘垚揶揄。

“滑头!”

没有否认就是承认,潘垚咋舌,这老仙儿还真是在夸他自己呢,厚脸皮!

她仔细的看张家老太太这一处的明堂。

原先是不错的风水,明堂富贵,呈现人丁丰旺的荫蒙,如今,前头一处流水截停转道,如此一来,隐隐就有凶杀明堂的势头。

真是子孙不孝,出人祸啊。

那边,老帽儿在坟上看了看,面色一白,一颗心直坠入冰窟,连最后一分的自欺欺人也没了。

老太太这坟,它真的被人动过。

外头的土是新的!

“妈啊,是儿对不住你,是儿不孝,是儿养出了个畜生,扰了你死后的安宁,妈……我心里好痛啊。”

老帽儿哭得稀里哗啦,抱着墓碑大哭。

于大仙六十多了,和老帽儿他娘也算是一辈人,略略想了想,他还能想起老太太的模样。

见到这一幕,顿时叹息不已。

“老太太生前是个体面人,走的也有福气,这十里八乡的,有谁不羡慕她?夜里睡一觉,没病没灾的就走了,半点没受罪。哪里想到,这死了后,竟然还遭这样的罪。”

潘垚心有戚戚。

是啊,死后掘坟毁尸,多大的仇。

“赌真是害人。”

她已经听李耀祖说了,这张建飞最近发财,听说就是靠赌,运道特别的好,十赌九赢。

想来,供奉了双耳玉瓶,他求的就是财,是赌博中的好手气。

十赌九赢,怕还是他担心太扎眼,特意放水输上一回。

老帽儿抹着泪,拿着锄头将棺木启了出来,这一看,老太太的胳膊真的没了,棺椁里还被折腾得乱七八糟,顿时又是一阵哭。

翠婶又惊又怕,一下就跪了下来。

“妈,你别生气,千万别生气……”

这时候,虽然国家已经提倡了火葬,但是,几千年来的习俗哪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各地还是土葬的居多。

尤其是像芭蕉村和白鹭湾这样靠山的,埋葬起来方便,更是少有火化的。

巧克力盒子里的灰,大孙子亲自烧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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