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殿
夏祈安身着青黄撞色坠地裙,发间别着连枝柳叶,立于长廊下擦拭着旧风铃,手中动作轻柔,眼底盛满怀念的情绪,思绪早已伴随着手中的动作飘远。
“陛下,您找我?”
一如既往的温和,只是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不知何时已渐渐夹杂了沧桑。
夏祈安寻声望去,华如银一袭青色长袍立于廊前的碎石地上规规矩矩对她行了一礼,这些年他莫名喜爱青白两色,除了官服未见他再着其他颜色。
那年回归南沅后,华如银为辅佐她,也为平民声拒绝了可以直接站在国君身边的机会,从最小的官做起,大小事件他皆亲自参与,打着镇国府华家的名号一步一步走上去,重兴了镇国府,凭着这些年手中的丰功伟绩坐上了镇国府侯爷的位置。
除了他们几个没人知道他这些年过的有多辛苦,北凉血脉,北凉军妓,秦一枕的心腹,这些骂名即使到了现在依然摆脱不掉。
“坐吧。”夏祈安从廊下走出,示意他坐在院中的石桌旁。
石桌上摆放着药箱,似是在等他来,夏祈安取出备好的药粉牵过华如银的手便要给他手上的伤上药。
华如银下意识的要将手收回,不想让她看到他满目疮痍的手:“陛下……”
夏祈安没有给他收回的机会,微微用力握紧他的手腕,小心上药:“还是没找到吗?”
华如银指尖微颤,轻轻点头。
祝安定死在他的双刀下,成了他心中永远抹不平的伤疤,自那以后他便再没用过双刀,而这些年他月月都会抽出时间去当年走过的地方寻找祝安定尚未寻回的尸身。
他不确定哪片土地下被掩埋的是否是祝安定,他不愿意赌,他怕损伤了他的尸身从未用过工具徒手去挖,常年如此导致他的手伤痕累累,亦未见过他愈合的模样。
“……”夏祈安抿唇抬眸。
只见他垂眸认真的看着她给他上药的动作,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七分的哀伤,脸上的伤痕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再那么狰狞,但却在他眼角留下痕迹。
阳光很好,洒落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边的同时也让他发间的几根白色格外明显。
“如银今年四十几了?”为他擦药的手无意识的抚上他的白发。
华如银一怔,却贪恋的没有躲,低低道:“四十五了。”
“四十五……”夏祈安喃喃,眸中满是回忆:“我少时觉得四十岁于我们而言是个很遥远的年龄。”
“……”华如银未言,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
“昨日我见到了你的学生。”
良久,夏祈安收回手,却没有松开抓着他的那只手,继续给他上药,怀念道:“与我幼年初见你时很像。”
“……”华如银闻言眼底划过一丝令人读不懂的情绪:“陛下喜欢吗?”
夏祈安轻笑一声,半玩笑道:“我若是说喜欢,你是不是就打算和那些臣子一样把他送进宫了?”
本是玩笑,却不想华如银认真的赞起了他的学生:“他是臣最优秀的学生,家境清白,为人……”
“如银。”夏祈安捏紧他的手腕,打断他:“我心里有君后的人选。”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打着继承他衣钵的幌子把人送到她的面前,华家本就是培养皇室伴侣的存在,他培养的人一旦进宫不仅可断了朝中臣子的心思还能为她排忧解难。
华如银心中仿佛被刺入了一根银针般,呼吸微微一窒,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却还是规规矩矩道:“……是哪家的公子?是否臣去传旨可显陛下重视。”
夏祈安闻言微微叹息,无奈的重新看向他,直言道:“你就没想过这个人是你吗?”
“陛下……”饶是能平静应对各种苦难的他,此刻也忍不住轻颤,但事关她,他的理智永远能压得住情绪,被握住的手腕再次想抽回:“臣…不行……”
“如银,你看着我。”
夏祈安握着他的力道不减反增,迫使他直视她。
当年她给不了他承诺是因为这副身子不是她自己的,她怕沈长闲会怨她,也怕祝平安会因此伤心,但自祝平安牺牲后,她试过无数次,沈长闲的情绪再没出现过。
“这些年我一直搪塞这件事,我想给你时间。”夏祈安眼眸泛着细碎的光:“快九年了吧?你放过自己了吗?”
华如银抿唇,他没再躲避夏祈安的目光,他看的出来,她于他没有情意,她执意选他是出于弥补,她从来都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更知道,只要他开口,她一定会力排众议,可是他不想成为她的污点……
“我……”
正当华如银想出言拒绝时,夏祈安好似猜到了他的回答,握着他的手腕陡然一松。
“你不必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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