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微微偏头,顺势倚靠着身侧的粗陶水坛。

宽大的披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抬眼轻睨间,露出长发披散间的瘦削脸庞。

形容枯槁,一双眼睛混浊不堪,与那日商议姻亲时简直判若两人。

她伸手轻轻地抚摸着水坛,露出的手指干枯,眼中虽有疲态却难以掩饰欣喜与眷恋。

那水坛通体黢黑,约摸有一人高,但周身渗出的寒意却诡异非凡。

岑之笑默默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袖,胸口的灼烧感更是让她神经紧绷。

因为在她眼中,那水坛里像是沸腾一般,翻涌着黑气,阴鸷逼人。

但如此怨气冲天的鬼邪之气在外泄时却像是蠕动的线虫,一丝一缕的附着在那女人的身上。

她猛地想起了在靳州齐府密室里的水坛头发,瞬间一股反胃的感觉直冲喉间。

不过很快她便意识到,那水坛里涌出的黑气并不像是被豢养的。

流露出的怨气更像是汲取那女人的生命,可那女人似乎并未意识。

反而将这水坛视作宝贝。

岑之笑警惕着水坛,沉声发问。

“唐纾和呢?”

刚刚凝神间,她并未在水坛里探知到唐纾和的一分一毫。

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松懈。

那女人放软了身子,倚靠着水坛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毫不在意地朝岑之笑放声大笑。

“你说那个小东西啊,少主大人二话不说就将人掳了去。”

“现在不知道在哪个偏洞里呢……”

“放心,现在死不了的,要死也得死在我手里。”

那女人草菅人命的眼神轻轻地扫过岑之笑,继续开口。

“既然是朋友,那我自会赏你们死前见一面。”

“时机未到,让他们先受受折磨,不也挺好玩的吗?”

……

昏暗偏洞内,萤火虫的微光一点点闪烁。

唐纾和的眉心蹙了蹙,伸手轻轻擦拭着仡轲连的脸庞。

那蒙着双目的一抹靛蓝已被血液浸透,顺势而下的血迹显得他的脸庞更加苍白。

仡轲连有些疲倦地轻轻一笑,清冷的嗓音带了一丝温柔。

“蝴蝶花洞毕竟是我的生养之地,这茧洞崎岖,但只要有我在,必定会有明路。”

唐纾和利落地从腰间的药囊取出一枚药丸塞进仡轲连的嘴里,没好气道。

“你知道的,我才不会轻易让自己送死。”

“你本就被秀加害得双目失感,如今还强行开灵目探路。”

“堂堂少主你傻不傻啊,还想不想恢复双目了!”

仡轲连伸手轻触唐纾和的眉心,动作轻柔。

“白瞳而已,血脉使然,就算秀加没有暗中陷害,我也会逐渐失去视感。”

“虽然我眼中的世界不再是曾经见过的鲜活模样,但灵目一开,感知更加敏锐,未尝不是好事。”

“这是我必走之路上的选择,你不必有负担的……”

仡轲连的语气越发的疲惫,额角的青筋和微颤的指尖都是他在忍受着痛苦。

唐纾和轻声叹息,却又无能为力。

萤火虫的微光一点点落进她的眼底,眼角晶莹。

“可是你,很疼吧。”

“若是自然而为,我还能劝自己不必过多忧虑。”

“秀加使那阴毒之术,蛊虫寄生双目,除了吞噬你的视感,还压制你的灵目。”

“你本就被大巫师消了半数功力,如今强行破解,这万虫蚀心的痛……”

唐纾和嗫嚅片刻,似乎不再忍心说下去,声音渐渐哽咽。

“从小你就这般忍受,真是个大傻子……”

“早知道小时候在琅疆遇到你时,就不跟你搭话了,以后我便不用时刻担心,活得逍遥自在。”

仡轲连轻握住她的手,什么都没说,但掌心的温度胜过千言万语。

洞内的萤火虫依旧闪烁着微光,倒衬得此处偏洞有几分祥和。

吃过药丸的仡轲连在闭目调息下,脸色逐渐好转。

倏尔淡淡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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