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它都是个有福气的孩子。”皇帝将手覆在妻子手上:“朕有预感,这里一定是个男孩,是一个可以承继祖宗基业的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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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爷爷?”
怯怯的呼唤把皇帝的思绪拉回现实,他收好那份怅然若失:“景馥已经醒了啊,腿还疼吗?”
景馥扶着门框,摇了摇头:“不疼了,是孙女不孝,劳烦皇爷爷费心。”
“不,你很懂事,不孝的另有其人。”皇帝面上和蔼,心里却给二皇子和宋侧妃狠狠记了一笔——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孙女并不像她所表现的那样澄澈无心机,当然,并不是说她有多么心机叵测,而是她身上雕琢的痕迹过重。雕琢她的人是谁,又因为什么而把她往这个方向雕琢,皇帝心里一清二楚,但他再如何心狠,也无法把心里的不满迁怒到景馥身上。
如果只是简单的装模作样,皇帝自然懒得理睬,但他看得出来,景馥是真的将那个标准奉为圭臬,时时照做。如果澄澈是一个面具,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这个面具嵌在了自己的魂魄里。倘若一个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就算那是面具又何妨呢?
连成年人都极难做到的事,这孩子却仅凭自己的孝心就做到了,正因如此,利用她这份孝心的人就显得更为卑劣。
“皇爷爷,今日的事是景馥自己不小心,您可不可以不要怪罪那些陪我练马的人,也不要因为这个不许我学骑马?”
皇帝没想到她道歉之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愣了一下才道:“景馥很喜欢骑马?”
景馥点了点头,小声却坚定道:“喜欢。”
“好,那朕答应你,以后没人可以越过皇爷爷不许你骑马。”皇帝走到景馥面前,俯身在她头上摸了摸:“但你也要答应朕一件事。”
景馥茫然地眨着眼睛。
“既然因为喜欢决定了要学,就一定要坚持下去。”皇帝严肃道:“在朕这里,断没有因为一时磕了碰了就轻言放弃的道理,这点你做的很好,比你明玦叔叔要强。”
景馥眼中泛起光亮,像一株恹恹的小苗一下子恢复了生机:“嗯!”
皇帝见她这个样子,心下叹息,不愿再从刚恢复一点精神的景馥口中问清坠马真相:“朕已经传话给你父王,让你在宫里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回王府。这座宫殿废弃多年不能过夜,一会儿肖漱会过来接你。朕还有朝政处理,就先走了。”
景馥在听见“回王府”三个字时肩膀微微瑟缩,皇帝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却故意装作没发现,缓步离开。
“皇爷爷!”
意料之中的呼唤令皇帝停下了脚步,可等来的却是意料之外的问题:“皇爷爷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景馥知道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但昨夜从母亲那里偷听的一切都在重塑这个小郡主的世界。为什么母亲心里会有那么多的恨和不甘?她恨舅舅、恨父王、更恨皇爷爷,而且这种恨并不止于语言的发泄,更落实到了行动上。
她根本不敢再次回忆昨夜的惊险,当时自己的反应与其说机智,不如说全凭本能——没有逞强地继续听下去,以最快的速度擦干眼泪,脱下鞋子踮脚重新跑回院门口,穿好鞋后故意提前发出声音告诉里面的人自己的到来。果不其然,这次进去的景象和往常没有任何分别,就好像自己偷听到的都只是一场幻梦。可惜的是,事关谋逆,景馥没有自欺欺人的资格。
她心如乱麻,不知道该和谁说,更不敢在父母面前暴露自己的异样,所以天一亮就直奔皇宫,想出了用自残来拖延时间的办法——母亲施行计划的前提是中秋国宴由父王主持,如果自己摔得非常严重,严重到快要没命的程度,父王会不会放弃操办宴席呢?
景馥当时摔得非常果敢,但到底低估了宫人对自己的紧张程度。基本在她刚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小腿的疼痛时,一大群宫人侍卫就冲了上来,又是抬人又是牵马,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就被安置在了这里——仅仅是擦伤,她连腿都没断。
不可能再摔一次了,甚至这次做得都透着刻意,景馥只能暗暗祈祷皇爷爷会因为自己的年龄忽视这些异样。没错,虽然告诉皇爷爷是解决问题的最快途径,可是这条途径却有个致命的缺点!
三叔的音容笑貌在景馥脑海中不断翻腾,提醒着她:面前这个对她一直慈祥宠溺的老人,终究是个可以斩钉截铁处死亲子的皇帝!亲子尚且如此,何况母亲只是他儿子的一位侧妃!如果让他知道了母亲的计划和心中的怨怼......
母亲一定会死!
此时此刻,景馥无比迫切地想要确认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她想知道,如果自己提前将实情告知,皇帝会不会顾及她转而留母亲一命?还是真如母亲所说,自己在皇爷爷眼里只是一个拿来消遣逗趣的、可有可无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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