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随父前往偃月关救驾,斩将夺旗,冲锋陷阵的少年,那是何等意气风发。可当楚君曜看到他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行翌,你老了许多。”楚君曜淡淡道。
裴俊说道:“回陛下,臣今年已有四十了。”
楚君曜轻轻叹了口气:“朕还记得当年太皇太后七十大寿,你父亲带着你进宫。那时的你虎头虎脑,眼睛里满是朝气。也就是在那时候,你与朕在御花园不打不相识,让朕记住了你。”
裴俊哂然一笑,往事不堪回首。这些陈年琐事早已被他忘得差不多了。
“陛下命人千里迢迢前往扬州,请我进京,为的就是说这些?”
楚君曜语气一滞,终是无奈一笑。“你啊,脾气一点都没变。”
他微微坐直身子,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你来的途中想必慕容爱卿已向你说明原委了。如今前方战事不利,接连受阻。现困守孤城,进退不得。为今之计需火速派军北上支援。这领军之人朕思来想去,纵观朝中能征善战者,皆年事已高。唯有行翌你正值壮年,可担此重任。”
裴俊闻言,无奈道:“陛下莫非忘了。草民乃是戴罪之人,早已被陛下削职还乡,永不录用。这领军之任,陛下还是另择他人吧。”他有意将“草民”二字念得重了些,语气中尽显讥讽之色。
楚君曜并不意外裴俊的反应。当年裴家落难,其中的孰是孰非他心里最清楚不过。裴俊心有怨念也是理所应当的。
“朕知道你心中有气,只是有些事情朕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陛下乃一国之君,为一己私情,却将我裴家满门下狱,险些尽数刺配琼州。这就是陛下所谓的身不由己?”裴俊情绪忽得激动起来,甚至于嗓门也大了许多。
一旁的慕容萍暗叫不妙,暗暗扯了扯裴俊的衣袖,示意他注意些分寸。
楚君曜脸上并不见脑。他朝慕容萍挥了挥手,淡淡道:“慕容爱卿,朕与行翌有些话要说,你暂且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慕容萍心领神会,朝楚君曜拱了拱手后又看了眼裴俊,随后慢慢的退出大殿。
慕容萍离开后,大殿之中只剩下楚君曜和裴俊二人。
楚君曜沉默了片刻,缓缓起身,从龙案后踱步而出。他的龙袍随着脚步轻轻摇曳,在寂静的大殿中发出细微的声响。他走到裴俊面前,看着这位曾经的旧友。
“行翌,对于裴家的事,朕欠你一个解释。”
裴俊沉默不语。
楚君曜见状,也不气恼,继续说道:“当年裴家势大,手握军权,威望过重。朕那时初登大宝,根基未稳,朝堂上幽王余孽尚存。诸多势力暗中勾结,朕不得不出手制衡打压,以保朕之皇位。”
裴俊双目微阖,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你父靖平公乃先帝托孤重臣。朕自当对他委以重任。只叹靖平公性情太过执拗。朕多次招揽于他,希望他能为朕所用。可他却一次又一次拂了朕的心意。”
说到此,楚君曜浓眉一挑,冷声道:“手握军权,却不尊皇命。统军在外,却自行其是。靖平公忠心耿耿不假,但他究竟是忠朕,还是只是忠我大楚?”
“裴家虽无反叛之心,可却有令朕不安之权势。行翌,换做是你,你又当如何?”
裴俊听闻此言,终于缓缓睁开双眼,眼中满是嘲讽之色:“陛下口口声声说为了大楚江山,难道将我裴家昔日功臣置于死地,就是陛下巩固皇位的手段?那陛下这皇位,坐得可安稳否?”
楚君曜微微摇头,“朕从未想过加害裴家。锦山一战,你父亲为国捐躯,朕也着实痛心。朕若真想将裴家斩草除根,当年也不会将你下狱后再行赦免。让你一家平平安安返回扬州。这其中文武百官为你求饶是不假,但朕又何尝不是想借坡下驴,给你留条生路呢?”
裴俊冷哼一声,“陛下说的这些场面话,可换不回那些年在锦山死去的将士们的冤魂。”
“朕知道,所以朕想补偿你们。权当是朕对六年前自己的一个赎罪了。”楚君曜目光坚定,“今次北上支援,只要你能凯旋归来,朕许你裴家恢复旧日荣光,官复原职,且朕会下旨为裴家昭雪。还你一个公道。”
裴俊依旧一言不发。楚君曜说的这些条件,并没有听到他想要的答复。所以他还在等。
“行翌!”楚君曜见状,拉着裴俊的袖子,诚恳道:“你若还有所求,只管直言,朕绝无不准之意。”
裴俊抬起头,直视着楚君曜,说道:“臣别无所求,臣只求陛下一件事,只要陛下答允,臣便接这领军之职。”
楚君曜大喜:“行翌快说,朕准了。”
裴俊淡淡道:“臣只求陛下将一人交付于臣,由臣发落。”
“何人?”
“长沙王——楚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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