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国国都,漳陵城。
时值年节,皇城内解除宵禁,万民同乐。
夜晚的漳陵城中,到处张灯结彩,街边的市集人群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各色各样的艺人摊贩,和游人共同编织着一幅生动的市井画卷。
与此同时,只和民间一墙之隔的皇宫之中,却是幽寂无声,犹如鬼蜮。
整个皇宫内禁卫林立,十步一岗。就算正值节庆,包括后宫在内的各大殿宇却是连宫灯都不敢点明,只有稀稀疏疏的烛火从各宫中透出。
皇帝寝宫正阳宫内,垂垂老矣的翰明皇杨文栋正静静躺在雕琢精致的金丝楠木龙床上。
已服侍了杨文栋数十年的大太监岳旺正战战兢兢地跪在床边。
除此之外,还有三人正静静伫立在殿内。
翰国第一权臣,当朝太宰吕博文手拄青玉拐杖,全身如青松般纹丝不动,正在闭目养神。
此刻的吕博文早已年过古稀,须发皆白,但看起来还是精神矍铄。
而龙床上翰明皇比吕博文小了整整十岁,此时却连床都已下不来了。
站在中间的是当朝太尉、武将之首、元帅府大都督吴正清,正对着龙床。
他身高八尺,生得虎背熊腰,虽头发花白,状态看起来却是龙精虎猛。此时他手握剑柄,一双虎目怔怔望着床上的翰明皇,思绪复杂。
吴正清一生为翰国出生入死数十年,手握天下兵权,十年前便被御赐可剑履上殿,可见翰明皇对他的器重。
而殿内最后一位,便是被誉为翰国史上可称青云直上的李天睿了。
前些年赵世勇被夺了兵权后,他被吕博文举荐出仕,起初只是担任地方八品县令,而今不到不惑之年,连升数级,已是正二品的吏部尚书。
殿内几人维持着这番情形已经很长时间,此刻年纪最小的李天睿再也忍不下去,上前对着龙床深深一拜,凛然道:“陛下,此刻宫内禁军五卫早已尽数归顺汉王,而翰国兵权依然在汉王手中。翰国立国五百多年,前有赵国屡次进犯,皆被汉王击退;后有数郡流民起义谋反,也被汉王镇压。如今民不聊生,天下人苦杨氏久矣,陛下何必如此固执?天下气运将尽,何不放杨氏和天下万民一条生路?”
过了半晌,才听闻龙床上才传来细若游丝的沙哑声音:“呵呵,吕相,若朕若料不错,你和汉王早已暗中勾结,是也不是?当初你提议说要削了汉王兵权,朕虽有过怀疑,只因事情太过顺利,朕也并未多想,不想此刻却是一语成谶。”
“陛下,老臣也是一心为了天下苍生着想。”吕博文冷声回道。
“吴太尉,你最后还是没有夺下汉王的兵权,朕不怪你。你为杨氏江山赴汤蹈火数十年,对得起杨氏和天下万民,此番事后,亦无须惭愧内疚,汉王向来怜惜武将,不会对你吴氏怎样。”
吴正清堂堂一个汉子,闻言当场便跪伏在地,老泪纵横道:“臣......愧对陛下。”
“好了,我杨文栋才是真正愧对列祖列宗,神器丧于朕手,如之奈何?吕相,你之前所言可还作数?”只是说了几句,龙床上的翰明皇便像是浑身脱力一般,声音越来越小。
吕博文回道:“臣早已说过,汉王一言九鼎。”
如今朝廷内无信臣,外无兵权,而太子年幼,即便是即位了又能如何?
既然赵氏想取而代之,那便遂了他的愿吧。
“岳旺,取那禅位诏书来。”
一旁的大太监闻言急忙上前将杨文栋扶起身来,只见这位翰明皇挺直了如风中残烛的身躯,举起抖如筛糠的右手,拿其身旁的御印,往那诏书上深深盖了下去。
之后,万念俱灰,他长舒口气后重新躺平,缓声道:“尔等都出去吧,让朕最后好好睡一觉......”
当夜,正当漳陵城万民还在欢庆节日之时,无数大都督府的传令兵和武将已是带着手谕八百里加急地赶往各郡,去替换各郡军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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