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轰隆隆,火车如同一头年迈的黄牛,慢吞吞地离开了D城。
凌晨两点钟,我和绵羊坐上前往H城的火车出发了。
车窗外,渐渐远去的是一片通明但空无一人的车站。很快,绿皮火车提档加速,驶离了城市,钻进了沉默的黑暗中。
和我预先想的一模一样,最终和我一起去灵隐寺的只剩下绵羊了。
胖子哼哼唧唧了半天,最后以上班为由拒绝了我的邀请,至于钢蛋,他更是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饱满戾气地否决了。
“还灵隐寺的,上次被胖子骗的请了两天假,我还能请假?”钢蛋在电话那头咆哮起来。
“那你要找胖子,我还血亏了600块呢。”我说道。
算来算去,整件事的始作俑者还是胖子,只能说他扯淡、放炮加掉链子的功力渐长,而我们几个反侦察、反诈骗能力还有待提高。
绵羊对去灵隐寺的兴趣之大还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虽然他嘴上总是挂着要向佛祖祈福,希望全世界的人都比自己过得要幸福,但我知道,其实他想要逃离这个桎梏着他肉体和灵魂的现实,哪怕只是逃离这短短的两天。
火车在黑夜中飞驰,星星点点的灯火在远处一闪而过的,那是谁的温馨,又是谁的生活,他们离我是那样遥远,不管是在距离上还是灵魂上,可能我和他们这一生都不会有交集,而此刻,这匆匆一瞥就是最近的碰触。
“走,抽烟去,还有几个小时要熬下去呢。”刷了一会手机的绵羊按捺不住了,拉着我去两节车厢的交界处抽烟。
绿皮车厢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抽烟,所以整列车厢里总是弥漫着一股经久不散的烟味,当然,这些烟味里还充斥着汗臭、狐臭、脚臭和泡面的味道。
这里的环境当然没法和高铁、动车比,但我觉得只有坐在这样的火车里,才能体味旅行的意义。
旅行的意义在于其本身,而不是在到达之后。
车厢的交接处站着一些人,出口的地方被一大堆行囊占据,仅留下一条窄窄的通道。我和绵羊挤到那里,找了个地方站好拿出烟一人分了一支。
绵羊点燃一根小苏,看着莹莹火光,一团团白色的烟雾腾空而起,很快消散。
橙子最近发烧,我的心里其实还是很忐忑的。
现如今,身为父母,小孩的一举一动都牵挂着我的心弦。
那天正值半夜,橙子突然哇哇大哭起来,我和晶第一时间就上前查看情况。
我一摸橙子身体,感觉他浑身滚烫的,拿出温度计量了一下,体温已经超过了38度。晶说普通的物理降温已经没用了,需要立即送往医院挂水。
看来这一天还是来了,我相信每一个做父母的都会经历半夜送小孩去医院挂水的遭遇。
我和晶没有时间耽搁,拿起被子裹住橙子就出门了。
我听很多人回忆曾经他们半夜带小孩去医院的事情,那个年代没有汽车,都是骑个自行车或者摩托车去医院,要是遇上数九隆冬、刮风下雨的话就更加懊糟,孩子被烧的难受,一个劲的哇哇乱哭,况且那个年代不像现在这个方便,设施这么齐全,可能在急诊等看病就要等一晚上……
火车在上海站停留了很长时间,一大批人背着厚重的行囊下了车,又有一大批人背着厚重的行囊上了车,车厢里依旧还是那样拥挤,那样污糟,同样的气味、同样的氛围,只是人的脸不一样了,换了一茬的人,也换了一茬的烦恼。
绵羊盯着窗外,偌大的上海站熙熙攘攘,无数的人在黑夜中匆匆而过。
我想起此刻在家里的晶和橙子应该已经安稳地入睡了吧。
那天半夜我们开车到急诊后,发现那里通火通明,人来人往,一个普通的午夜,在这里却活生生上演了一出出人间的悲剧和喜剧。
好在一切顺利,我们挂完急诊就坐在门口等,我从晶怀里接过橙子,低头看着这个小东西。
橙子已经彻底醒了,虽然额头温度不低,但没有哭闹,反而朝我露出了一个热烘烘的微笑,露出了两颗白嫩的小门牙,刚从牙床冒出来的门牙如同河床底下的两颗珍珠白亮剔透。
“明天和单位请假一天了。”我对晶说。
晶也说她明天也不去学校了,两个人在家里好好陪陪橙子。
到后半夜,折腾了一宿的我们终于坐在输液室里等待,看着滴瓶里的液体一点点的减少,我的心也稍微放松了一些,疲惫感开始冒头,不过我用意志力压住。
原以为在插针的时候,橙子会不愿意配合,不过不知道是太困了还是被烧得糊涂了,当输液的针管扎进去的时候,小东西一点没反应。
就这样,我们抱着橙子在医院呆了一夜,等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
只是一个普通的发热而已,出医院门的时候,我在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没什么好担心的,可能是着凉,对,就是着凉,小孩在在这个季节十分容易着凉。刚才输液室里不是有很多小孩子在输液么。
火车再次启动,离开了上海站,朝着我们的目的地一路南下,光明远去,黑暗朝我们侵袭。
一座座城市仿佛是一各个孤岛,被广袤的、黑暗的田野所隔绝,而我们正穿梭在其中。
“到H城差不多凌晨两点半的样子。”我告诉绵羊。
“需要找个地方住一晚。”绵羊说,“也不要住太好的,30块一晚就行了。”
绵羊跟我一路来H城受苦受累,没有丝毫抱怨,有的只是对生活的调侃。
想想去年,我们还是4个人一起来的。
车窗外又是一连串沉默的黑暗,耳边只剩下单调枯燥的轰鸣声。
自从橙子从医院挂完水回去后,发烧反复,不过精神头倒是挺好,整天额头上粘这个退热贴在家里满屋子跑,而且胃口也没受影响,连吃药都是津津有味的。
不过我的心一直悬着,每天隔段时间就拿着测温枪给他测量温度。
养儿方知父母恩。这句话一点不假。
在出发去H城的当天,我在J城把从公积金里取出来的钱都还了进去,根据退房要求,公积金的钱只能在买房的时候才可以使用,现在我退房了,自然要把钱都还进去才行。
经过一天的折腾,终于把所有的手续都办妥,下班前买好了火车票。
下班后,我直接开车去了Z城。在那里和绵羊汇合。
临近午夜,火车进入了浙江省的地界。外面依旧没有变化,目力尽处,零星的点火微弱地闪耀在遥远的天际。
车厢里依旧挤满了人,他们瞪着茫然的眼睛,等待着目的地的到来。
我们俩肚子都饿了,把买来的干粮拿出来分着吃了点,一边聊起身边人身边事,共同吐槽他们几个怎么怎么不靠谱。
绵羊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从没有过的光泽,他似乎挣脱了某种束缚,这种光泽我在哪里见过。
仔细想来,应该是在我们17年去泰国的那天晚上吧。
凌晨两点多,我们和一大波人下了火车。
即便是在这个时刻,H城的街头依旧人来人往,这里就像是一个不眠的城市,太阳落下之后,会有另外一批人来接管。
在黑夜中,他们吃喝玩乐,直到黎明的再次降临。
我和绵羊拖着疲惫的身体,一人找了一个共享单车,漫无目的的寻找住宿的旅馆。骑了将近一个小时,我们才在一家不起眼的旅馆门口停住。
旅馆的门很小,缩在里面。
进去之后,一个年轻人躺在吧台后面睡觉,看到我们进来之后,他麻溜地起身,给我们登记了信息,递来一张房卡。
“二楼最顶头,靠窗,标间180一晚。”小年轻睡眼惺忪,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对我们说。
我付了钱,拿着房卡走进旅馆。经过狭窄的通道,我们找到了对应的房间。
房间里充斥了一股浓烈的霉味,简易的装饰和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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