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弱状态下的小麒麟没有属于人的意识,脑袋空空,无法像正常状态通过感官去看,去听,去触,去思考。

他走了很久。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这里。

从钻进她的小院,到在窗口观望她许久,再到瞧见她突然睡倒过去,他蹦跶着爬进窗口。

这一切,来得莫名其妙。也有可能……是为了一块雪米饼。

鹿衔枝将小麒麟放进洗手台的凹槽里,仔仔细细,轻轻柔柔地将他洗干净。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暴露在她眼前,鹿衔枝渐渐没了笑脸。

刚才他跟个巧克力球一样乌漆麻黑的,她没看出来。

现在她看的清清楚楚,方懂,他被割肉了。

已经不会流血的伤口,被尘泥填充的凹槽,规规整整的形状,不是有人刻意割肉是什么?

鹿衔枝很想问问他,这些伤口到底是怎么搞的。可他已经虚弱到不会说话。

眼泪克制不住地冒出来,这一瞬间,她既庆幸又无助。

庆幸于他终于回到她身边,无助于他满身刀口,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眼前被层层水雾模糊,鹿衔枝静悄悄地擦干净他身上的水渍,默默地哭,一声不吭。

触碰到他头顶一对磨损带血渍的犄角时,她的指尖不住颤抖,仿若失控。

封楼聿第一次被抓,对方是一个文化程度不高的深山区农夫。

那农夫将他关在一个质量很一般的笼子里,准备拿到市场上叫卖,半路叫他成功逃走。

第二次。

第三次。

不知道第几次,他遇到一个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非常喜爱他,将他藏在房间里,每天都给他送剩饭。他吃不了一点。

直到小女孩的父母发现他,将他送去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他听人说叫什么实验室,空间是白花花、银灿灿的一片。

在那里,他像是一只珍贵的老鼠。

珍贵在于那些人将他关进一个有温度的箱子里,不会让他断气,可他时不时就要被他们抽血割肉,进行什么化验和检测。

他开始是有自我意识的,但被磋磨至此,几番临死,他已经虚弱到听不明白人话,更听不懂这些词。

鹿衔枝找出一块新的干净的小毯子,将他包起来,抱出浴室。

他身上露肉的伤口太多,她不敢直接用手去碰他。准确来说,是他身上的好皮肉寥寥无几,她不知该从何下手。

鹿衔枝找出医药箱,翻腾出些常用的药物。

她养的宠物时常会生小病,她会亲自处理的。她很想立马带着他去找专业兽医,可她很害怕,害怕他被再次抓去受折磨。

焰红暗色的小麒麟,奇怪又美丽的生物,谁看了第一反应不是将他抓起来关住?

她不敢冒险。

三更半夜,只有鹿衔枝的房间还亮着,一直到天明。

鹿衔枝怕刺激到他,极轻极缓极慢地为他处理伤口,难免叫他痛得嗷嗷叫。

“呀呀呀呀!”

像是对待一个全新的生命,他疼,她慌得手足无措。

“乖乖,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她轻声细语,只能信誓旦旦地保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脸蛋和声音都软和,能轻易叫人放下戒备,小麒麟仰头看她,眨巴眨巴眼,没再乱蹦跶。

他如今的潜意识里没有鹿衔枝,没有他思念许久、寻找许久的人,可他就是会被她影响。

他忘了,刻在骨子里的爱意,能叫他的反应和行动快于神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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