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虽都明白,可心里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明明都很好了,都不能再好了……”

李青放下酒碗,怔怔道:“别太往心里去,过去了,就过去了,没用的,无法挽回……别太伤感。”

朱厚照轻轻道:“我都明白,我只是……比较担心你。”

“犯不上担心我。”李青端起酒碗饮尽,又倒了一碗,“都经历了这么多,不能一点长进没有,我远没你想象的那般脆弱,过好你的小日子就好,也不枉我对你破例一次。”

“我……”朱厚照愧然道,“对不起。”

“都过去了,对起对不起没有意义。”李青淡淡道,“其实我也不想破例,只是怕逼死了你,我没你想的那么仁慈,我是不想局势更不可控。”

朱厚照苦笑道:“纵有万般理由,错的终究是我。”

“也还好吧,毕竟,你也干成了几件影响深远的大事,至少对得起在位十六年。”李青呼了口气,道,“犯不上矫情,矫情亦无法挽回什么,正德皇帝活不过来了。”

朱厚照轻“嗯”了声,端起酒碗道:“今夜,我舍命陪君子。”

“好生爱惜你的命。”李青说,“人间美好,人间值得,好好活着。”

“呃……我就是一说,哪能真把命搭上啊。”朱厚照干笑笑,“我身体挺好的,酒量也好。”

李青与他碰碗,“喝酒不是为了喝酒,聊聊天,说说话,排解一下才是正经,喝了这碗就不要喝了。”

“嗯,听你的。”

……

次日。

李青幽幽醒来,发了阵儿呆,又去了永青侯府,不过并没进去,只在侯府门前徘徊。

大门前,停放了好多轿子,有勋贵的,有官员的,有富绅的……

登门者极多,往后几日会更多。

‘金陵李家’四个字的含金量,无需赘述,何况,这次是李家家主永青侯故逝,只有硬往上凑的,没有把关系走远的。

李青也不认识谁是谁,便只远远瞧着……

半晌午,

李雪儿走出门来,瞧见了不远处的李青,红着眼快步上前,却是无语凝噎。

“去小院儿吧。”李青说。

“嗯。”

李雪儿是家中辈分最长的长辈,可她却没资格主持大哥的丧事,连接待宾客都用不着她,这些都是男人的事。

除了守灵,她啥也干不了。

~

小院儿,客堂。

二人相对而坐,两两无言。

许久,

“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

李青轻轻摇头:“我没事,这种事情都经历了好多次了,我没有太过感伤。”

顿了下,温声说道,“这里没外人,想哭就哭,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要压抑自己。”

李雪儿红着眼,微微摇头:“我也能接受,大哥他走的很安心,在睡梦中故去……不能再好了。”

“可……明明昨日的现在,都还好好的,转过眼就,就没了,就跟做梦似的……”李雪儿喃喃道,“我到现在都还感觉不真实,可却醒不过来……”

李青温声安慰:“总要有个习惯的过程,你很坚强了,慢慢就习惯了,时间造成的创伤,时间会治愈。”

李雪儿不自觉泪流满面,“它创伤了你,可它有治愈你吗?”

“不要与我共情!”

李青轻声道,“你经历不够,与我共情,只会让自己万劫不复,两百年了,我活了两百年……你才多大,承受不住的,会崩溃的……”

李青摊了摊手,温和道:“我这不是也没如何嘛,好好生活,乐观、开朗、积极向上……你爹娘,你大哥,在天有灵,不会希望他们的雪儿沉浸在悲伤之中无法自拔。”

“道理我都明白……都明白……”李雪儿失落道,“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李青理解,也不急于求成,只是道:“这是正常的,只要不主动去沉沦,慢慢就好了。”

李雪儿吸了吸鼻子,点点头,“你……是不是又要远走了?”

“再过些时日吧,我要去一趟交趾,去接我的小师弟们。”

“之后呢?”

“之后……”李青想了想,“可能会去京师吧,总有事要做,也总要做事才行,人不能太闲,一闲下来就容易想些不该想的……”

李雪儿默然道:“你总也忙不完,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我的存在会影响它发展的时候。”李青说。

李雪儿惨笑,“这怎么可能?”

“会的,一定会的。”李青认真且笃定,“终有一日,李青的存在会阻碍它的进步,终有一日,李青只能消失……”

见李雪儿震悚,李青忙安抚道:“我的意思是消失在世人面前,那时候,我就可以停下来,闲下来,告别劳碌命。”

李雪儿一时憧憬,痴痴道,“那时候,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可能种种菜,看看书,扫扫道观什么的吧。”李青怔然道,“那时候,我还能做什么呢?”

李雪儿怔怔无言。

她突然觉得闲下来好像会更苦。

良久,

她说,“还是忙点儿吧,忙点儿好。”

李青说:“这从不取决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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