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秘书坐着汽车出来,神情严肃。

作为副总司令的秘书他比别人知道更多事,但这回事发突然,大家都没思想准备,包括他这个潜伏的共产党员。

现在,事情已经过去四天,城里最初的激动开始变为冷静,人们都在思考:后面怎么办?

他习惯性地伸手摸衣兜里的烟盒,却碰到个陌生的东西。这是什么?

哦,原来是张派司。看到它刘秘书想起了那个被拘押的,奇怪的青年军官。

“司机,去木头厂。”他命令。

“刘秘书,咱们不回去吗?”前排的卫士回头问。

“想起个朋友,去看看他住的旅舍。”刘秘书简单回答。

当车在那家“长亭旅舍”门前停住,里面的掌柜惊慌地跑出来,看眼全副武装的警卫,然后向后座上下来的这位深深鞠躬。

刘秘书也不和他说话,让警卫看住门口,自己直接走进大堂,然后不回头地问掌柜:“你这里前日住进来个南方的年轻人,在哪个房间?开门我进去看下。”

“呃,这……。”掌柜犹豫。

“别担心,人在我那里,我来瞧瞧他随身的物品是不是安然无恙。”

掌柜再看看门口警卫的背影,只好拿了钥匙带着刘秘书上楼。开门一瞧,屋里陈设简单、普通。

刘秘书目光落在个布包袱上,伸手打开,里面露出全套军服,下面有套换洗内衣,一个精致的皮夹子。

最下面是沓写满字的纸。他拿起这摞纸看,看着、看着就坐到床边,把门口的掌柜忘记了。

好久,他抬头发现门外没敢走开的掌柜。“抱歉!”他赶紧说,然后起身把稿子放回去。

“您……不看了?”掌柜试着问。

“不看了,以后再说。”刘秘书起身叮嘱:“老板,人很快就会回来,东西你看好,没有公署命令,不许任何人进来。明白?”

“这、这、这……,明白、明白!”

“这事也不许对任何人说,以你这旅舍为界,外面的人如果知晓,你就等着坐牢吧!”

“呃,是、是、是!”掌柜的笑比哭还难看,瞧着刘秘书上车扬长而去,他一拍屁股:“诶哟,额这叫做得甚买卖哟!”

他提心吊胆,干脆将前门用链子锁住了,窗户也遮上厚实的布帘。

过午后那轿车又回来,警卫下车看着铁将军就奇怪:“噫,上午来还好好的,这么会儿人就逃了?”

季同从车上下来,仰起头一瞧自己房间没拉帘子,说:“也许是不敢营业关门了?我记得它后面还有个门。”

“俺去瞧瞧!”一个山东口音的军装汉子从后座另一侧出来,扶了扶驳壳枪要往后头走,就瞧见掌柜急急忙忙从巷子里出来,扬着手叫:

“莫慌、莫慌,额在里头听到啰。各位长官稍等。”说着拿出钥匙上前落锁。

“你这人,大白天关什么门?这多麻烦!”警卫训斥他。

掌柜苦笑:“额这不是胆小,怕陌生人进来嘛。刚才那位爷说了,他东西丢不得,让额拿老小做保证哩!”

季同这才知道缘由,赶紧上前致谢、致歉,好生安慰,然后回头指着那山东大汉:“刘班长从今日起保护我,你把隔壁房间打开让他住。”

那汉子过来摸出三块银元拍在他手里:“喏,这是赏你的,陈长官起居你要好生伺候!”说到最后两只牛眼瞪起来,吓得掌柜连连答应。

回到自己屋内,季同总算安心了。

今天吃过午饭他正要回屋继续听那郭秘书给他讲民国初年军阀混战的故事,忽然一个少尉走过来敬个礼,笑眯眯说:

“陈长官吗?你好,我是公署派来的。经核实,您不属于应扣押人员,请拿上衣物随我来,车就在外面,有卫兵护送您回原来住的旅舍去。”

惊讶之余季同赶紧上楼草草收拾,其实就是件长衫而已,然后和江万里、张淮南等打了招呼辞行。

下楼正好遇到卫将军,他听秘书说同屋的年轻人要走了,赶来要和他说两句。这几天季同不但和所有人混了脸熟,而且大家都知道他闯西安的事了。

现在看他要离开,这是第一个从这里离开的人,众人鼓掌相送。卫将军送出门以后,轻声嘱他设法打听消息,然后又说:

“我看过八条主张,我本人是极赞同的,但如以内战形式来实现,这个我不赞成。你若有机会见他,请带我向他转达。

小同乡(卫是安徽合肥人),我可不是想求饶。须知南京正在调动部队,内战一起,帝国主义难免蠢蠢欲动,到时谁去保卫南京?”

季同点头:“长官放心,只要有机会,卑职一定转达您的意思。”

“让他们一定要看清楚,凡事有轻重,不可拍脑门决定!”

“是,季同明白!”

被释放后,汽车先带他到一座小楼前见到了刘秘书。“先回旅舍好好休息,找时间我会去看你。”刘秘书态度很好,并且还给他找了个卫士:

“刘班长是武术世家,他五岁习武功夫不错,送给你做个贴身的警护。”既是警卫,也是监视。

季同和刘秘书谈了半个多小时,向他转达了卫将军的话,刘秘书很认真地记录下来,然后说:

“这个表态非常重要,谢谢你!另外,那天在你旅舍的房间里见到一篇关于论述日德同盟的文章,请问是你写的吗?”

“是,我正是来西安交这篇作业的。”季同毫不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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