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上前去,敲了敲那已经有些许腐朽的木门,开口喊道:
“刘阿翁!在家否?”
只见刘里长杵着根木棍,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的从正堂出来了,可是却不见那个,平日里时时刻刻,都伴随照顾里长的刘磊。
才一年不见,刘里长却已经苍老了这么多,我赶忙进去,扶着刘里长的手臂。
刘里长却是眨巴眨巴眼睛,一直看着我,应该是还在回忆我是谁。
我柔和着声音,提醒道:“刘阿翁,可还记忆,前年大雪,一行百人胡商,借宿刘庄四月之久否?”
“我便是那,借宿阿翁家之人,大鱼也!我儿小鱼,曾为阿翁照拂,于正旦时,曾与阿翁同席共宴也!”
“阿翁忆否?”
刘里长默默的看着我,好半晌才回忆起我们来,接着较为兴奋的说道:“记得记得,快,快,屋里请!”
接着我就随里长进正堂,我先扶里长坐好在榻上,然后在自己去柴房拿出茶碗过来,然后用小桌上的水壶,给里长先倒上一碗水,再给自己倒上一碗。
这时刘里长却在旁边,开始抽泣呜咽了起来。
我记得,他曾经说过,他的大儿子和儿媳,在洛阳开酒舍谋生。完咯,今年董卓老贼火烧洛阳,胁迫天子迁都后,又烧毁百姓和官员的房屋,逼迫三扶百姓迁移到长安。
刘里长现在哭成这样,唉!
我轻抚刘里长的背,然后说道:
“请阿翁,节哀顺变!”
然后一直安抚刘里长,等他缓过劲来。
难怪一年不见,会老这么多,大儿子肯定是出事了,能不老吗?唉!该死的董卓老贼。
过了许久,刘里长才平复情绪,结果我一开口,就又说错话了,我竟然傻乎乎的去问刘磊去哪里了。
造孽啊!
刘里长又开始哭了。
他若是一个同辈或者小辈还好说,他一个年迈的长辈泣泪,我只能在一旁安抚和等待。
又过了好半晌,刘里长终于颤颤巍巍的开口了:
“老朽膝下共育两子,如今,大儿已渺无音讯不知所踪,托人四下打听,竟闻天子脚下,竟,竟,竟生出如此祸事耶!”
“呜呼哀哉!我大汉已历四百年国祚,竟遭此大难,天子蒙尘!呜呼哀哉!”
“而今,臣之作乱,司隶竟都如此混乱不堪,河内太守竟私掳百姓冲役。”
“我磊儿,于月前,竟被郡城官吏,强闯民宅,掳掠而去,至今,也不知所踪!”
“呜呼哀哉!呜呜呜!”
我继续安抚着里长,然后一边回道:
“阿翁,我等为除国贼董卓,现已投于陈留太守张邈麾下,于数日前,领军五千余,欲驻于成皋。”
“谁知,我等竟于半道,突遇董贼之军,只得仓促御敌,最终惨败而归,我之兄弟,也于突围混战之中,为国战死沙场。”
“唉!而后为引开贼兵,已于大军,分离失散,如今带亡弟而归,欲将亡弟,葬于刘庄,望阿翁与庄中族老,允之。”
说着,我起身,走到刘里长面前,整理一下衣服后,跪拜行礼。
里长大惊,连忙将我扶起,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痕,颤巍巍且苍老的声音说道:
“将军快起,使不得也!我等刘庄,本是高祖后裔,虽应推恩,至使如今困守庄中。然,我等皆为高祖血脉,理当有为国除贼之义。”
“不曾想,一别多日未见,汝今,竟为将军之身,率部为国除贼。我等已感激之至,岂能于一块安眠之所,都不予国之将士呼?”
“将军快快请起,待我知会于庄中各户,为将军从弟,事国殇也!”
我起身,然后扶着刘里长走出院门,刘里长见到,被裹的只剩一个脑袋都乐九,突然停下来不走了。
然后刘里长沉思片刻,接着往马车上靠近一些,再看了看乐九,接着哀叹着说道:
“呜呼哀哉也!此乃庄中刘洪老汉之义子耶!”
“小酒如今尚未及冠,怎,怎,怎会如此夭折也!”
“国贼可恨也!国贼可恶也!”
“呜呼哀哉也!”
刘里长不哭还好,这一哭,我好不容易收起来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也跟着刘里长,趴在马车前,开始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儿,刘里长反而来安抚我,拍着我的背说道:
“将军,且随我来,小酒乃为刘洪老汉义子也!如今更因为国除贼而亡,我等刘庄,理应厚葬小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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