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们三个却一个比一个难懂呢?”大平吃一口菜,慢条斯理说。他请我吃杭州本帮菜。
“我难懂?阿巫难懂?横竖只有梦露一个难懂吧。”我说。
在我看来,我们三人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极个别情况除外,譬如我现在的和世德的状况。梦露也只是在涉及大平的事情上别扭,有时说话不尽不实,让人难以捉摸心意。但自从上次和她交谈过后,我已不疑惑,她是顾虑大平嫌弃她的年纪,却又绝对不肯直说,于是与其被拒绝不如先行拒绝别人,先摆出一副不要、不合适的姿态。若非大平今天巴巴来找我说,我也以为他已经热情劲过去,也就不会再多事了。
“不,你们都难懂。”大平坚持。
“可我难道在你们面前还不透明?”我指着自己鼻子。
大平摇头,“我时常猜不透你在想什么,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你可以问。”
“可是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已经给我预见好了。”
“那是,有些东西不能勉强,”我拍拍大平肩膀,“毕竟我天赋异禀。”
他噎一下,然后咳起来。咳完了说,“西塞罗说,友谊的稳定与持久,其主要支持是忠诚,如果出现不忠,一切都会动摇。忠诚,是友爱的首要美德。不管怎样,你很诚实,对自己、对朋友都是。如果我觉得猜不透,那可能的确是我自己太笨了。”
这次换我噎住,尤其最后一句令我歉疚。
“怎么了?”大平看我脸色追问。
我笑一笑,掩饰,“你开始西塞罗,不塔可夫斯基了。”
我想我应该不算对他们撒谎吧?我只是没有说又和世德搅合在一起,只是没说,不算不诚实吧?但另一个更诚实的我跳出来,开口了,“和你坦白件事……嗯,我和那个人又在一起了。”
忠诚,是友爱的首要美德,甚至坦承自己的不诚实。尽管这看起来像是友谊的悖论。“对不起,我欺骗了你。”有谁不会被这样一个表白所伤害呢?但至少可以使人知道:“你虽然此刻令我失望,但也许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因为至少你是诚实的。”在成为别人的朋友所需的所有美德中,真诚是首要的。爱有风险,信任与是否察觉到真诚有直接关系。还有什么会比背叛带来更大的伤害呢?爱人间如是,朋友间亦如是。
我虽未撒谎,但只要朋友们依然认为我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没有男人相伴,也等同于我营造了这样的错觉,与不诚实无异。
大平稍微用了一点时间反应,才明白过来:“啊,那个人。”
我没有勇气看他的神情,低着头语速飞快地说,“我没脸和你们说。自己信誓旦旦地要一刀两断,明明把他看得如此不堪,却又……”
收获的是一阵沉默。
我感到难堪。宁愿现在面对的是梦露或阿巫,梦露的话或许会很难听,但更难听的也听过,听听也就过了。阿巫……虽然我料不到她的反应,但也不会比梦露的话语更伤人。反而是大平……
“为什么呢?嘉叶。嘉叶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大平开口了,又赶紧补充,“我没有评判的意思,只是感到难以理解。你图什么?”
性爱?这两字我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嗯,不是真正的在一起,不是和好那种。”我只能这样说。
“什么意思?”大平问着,而且坚持不懈。
如果是面对阿巫和梦露,我也就直说了,但大平终究是男性,关系再好也不是闺蜜,我只得固执地沉默着。所幸,他似乎终于从我的沉默和忸怩上理解了弦外之音,“啊啊”了两声便不作声了。
最终只能由我打破沉默和尴尬,“你的沉默等同于对我的评判。”我说。
大平立刻双手连摇,“不,没有没有。我自己和梦露还不是……哪里有资格和立场评判你?我只是在想感情这回事真吊诡,说奇异、奇妙也行,许多事的发生都超乎我们的认知。以为绝不可能发生的偏偏总是发生。”他苦笑,“前年的时候我还无法想象我会和梦露怎样怎样呢。”
“从你告诉我你的命盘,我就确定你们俩有可能。”我决定提醒他,于是说,“其实梦露并非对你无意,只是她有重重顾虑。如果你不是非要年轻貌美,对年龄没有限制,倒是可以趁早明确表明这一点,只是一定要非常有技巧,状似无意地说,明白吧?”
“明白。”他立刻点头。又说,“既然你提起命盘,那我也想说,算起来你和那人在一起前前后后加起来也差不多四年了,既然又在一起,不如索性坚持下,凑满五年。”
“五年?”
继而我明白过来。除了结婚,和一个人在一起五年也算一段命理上可以计数的姻缘,而我的正缘要第五次才到,现在只有两次,还差三次。按照大平师父的说法,我只有等,等后面两次过掉。我算过,第五次才是正缘,那么后两次的孽缘加起来要10年。而按照大平的建议,如果我和世德结婚,“用掉他”,那么等于加速了进程,还剩一次孽缘,距离我的正缘又进一步。既然我不肯,现在又和世德搅合到一起,他便建议“将错就错”,趁机集齐——凑够五年,也算没有白白耗费时间。
等于还是“用掉”。
我无话可说,只是冲大平竖了竖大拇指。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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