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沉这边想起六殿下参与过阿芙蓉的事,心中难免再起芥蒂,终于下定决心转身准备离开了。
离去前,他的袖子被李放拉了一下,回头便见李放坐在床沿,泪眼婆娑地仰视着他:“苏沉……你还记得,寿宴那日,我和你说的那些话么?”
苏沉匆匆回想,却记不得了。
那场寿宴,毕竟已是十年前的事了。
那之后,发生了太多大事,将苏沉的脑子挤得满满的。
过去那些平平淡淡无关紧要的对话,自然都被挤到了角落,蒙上了厚厚的尘。
“什么话?”
“……”
李放静了静,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反复回想着当年自己那些贸然的话,反复琢磨着,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他该怎样表达这份心意。
这十年来,不爱看书的他为此读了无数的情诗,翻了无数的话本,却也终究没有能组织出像样的词句来。
可是,这一刻,他终于释怀了,因为他发现,当年自己说得那些蹩脚的话,就是他心里最真实的感受。
这感受一直延续到现在,都未曾变过。
李放松开了手,擦了泪,摇摇头,笑道,“没什么……算啦,你快去吧。”
苏沉眼神复杂地凝视着六殿下,心里虽然还留着些许困惑,碍于时间紧迫也不及细想。
他勉强提起精神,重新翻身跃上房梁,趁着值守幽卫没留意,悄然遁逃离开。
离开皇宫后,苏沉所见的长安城竟是满目疮痍,处处都透着当年贫民街的混乱萧条。
女人的哀哭声,男人的咒骂声,充斥着原本繁华的市井街道。
那些衣料轻软,原本应当过着富足生活的富商显贵,文人墨客,一个个变得瘦骨嶙峋,眼神涣散,毫无自我。
长安城本是大巍深厚人文风貌最为极致集中的体现,如今却竟遭摧残至此。
苏沉这才真切的意识到,在他死守着西南时,大理釜底抽薪,李致坏事做绝。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异香,叫苏沉浑身骨头发软,好几次都忍不住要循着那香气而去。
苏沉不忍再看,也不敢再多逗留,趁着还能掌控意识,匆匆离开了长安城。
他在城郊的农户家中顺了一根晾衣绳,在入夜之前,找了一片密林,将自己捆在密林深处一棵粗壮的树杈上。
为求异香而发作的癔症如期而至,先是一股莫名的焦躁与不安疯狂涌出,苏沉的身体开始颤抖,心跳快得极不自然。
他本能的挣扎,想要从树杈上翻滚下去,好在那根粗麻绳紧紧的束缚着他,使他无法动弹。
夜幕降临,寂静的密林中只剩下苏沉粗重的呼吸声和树叶被夜风拂过的沙沙声。
苏沉从瘾症中漏出了一丝神智,他闭上眼睛,试图用意志力压制住内心的渴望,却还是立刻被拉回黑暗深渊。
他的手最终还是颤抖着伸向绳子的活结,拼命的想要解开绳索。
可他的手指仿佛失去了精准的控制,几番尝试,也只是徒劳的将那绳结越勒越紧。
痛苦每分每秒都在加剧,最重时,苏沉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烈火焚烧,每一寸肌肤都在剧痛中痉挛。
他的脑海中甚至一度冒出了不该离开长清宫的悔意。
时间在煎熬中渡过,一轮月儿在夜空中轻移。
忽然,一道月光从树影中漏下,落在了苏沉的头顶。
苏沉睁开眼,看见一只鹅黄色的蝴蝶循着光而来,奋力的扑腾着翅膀,停在了他眼前的光秃秃的树杈上。
没人知道这只蝴蝶是如何挨过冬天,又如何飞到这里的。
但那一瞬,苏沉忽然记起了十年前的寿宴,六殿下李放对他说的话。
他说,喜欢一个人,就像是胸口有一百万只蝴蝶要飞出来。
他说,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
我喜欢你活得无拘无束。
自由,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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