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剑匣的异乡人,恬然地走在青石小道上,没有目的地,也没有回头路,内心的忐忑无人倾诉。

这一场雨。

或许还要下很久很久。

“店家,来一壶酒。”

顾余生走进烟波尽头的山下酒家,他没有像其他旅客那样将撑雨的伞收拢起来放在木桌旁,也不用刻意掸去肩头长衫上的雨水,随意挑选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来,和善地招了招手,待店小二有了回应,再从袖子里取出一些碎银子递过去。

“小哥,烦劳来几个热菜。”

“好嘞!”

店小二热忱地招呼一声,跑进了后堂,他于店里跑堂,见惯了来来往往的人,有江湖人,有商人,有旅者,也有远行人,有人挥手豪掷千金,有人趾高气昂撒钱在地,有人借吃浑酒撒野跑路,似今日这般背着剑匣的少年郎,小二还是第一次见。

——他的眼睛实在过于清澈,他表情是如此的和善,就像这化冬雪的春风,短短的两句话,让人内心舒坦。

少年临窗不语,屋檐春雨潺潺,他将手摆放在桌子上,看雨牵连成丝如珍珠一串串垂落地面,屋檐下的青石已被雨水滴出很深的圆洞,他并非在想儒家所说的滴水穿石那样的精神,而是想到了故人,那个曾经在汀州策马江湖的游侠儿,他的挚友苏守拙。

“若是他在此,看见这千里烟波,策马江湖酒做伴的江湖梦,想必会更加精彩吧?”

顾余生以手指敲木桌,有节奏地一点一点,临行的分别,终究连一次相聚纵酒都成了奢望,有些离别更是悄悄然无声。

“苏兄,这江湖,我替你走一遭。”

顾余生心里这样想着,温热的酒和菜都刚好端上来,小二很贴心的点了点头,并未打扰顾余生的思绪,他伸出手,很自然的就握住了一杯酒,端起来一饮而尽,烈酒入喉,曾经许许多多的事都放在了心头。

顾余生对着前方的雨遥遥一敬,第二杯入喉。

酒肆嚷嚷,犹有琴胡之女随老人奏唱,讨得三两个铜钱,也有热心客赏一杯酒,半盘菜,要求琴女奏一曲。

江湖人,卖艺女,谁都有说不尽的故事,人生之欢愉悲苦,在小小的酒肆上演着。

悲欢是一场戏。

生活是一奏曲。

春雷还在轰隆隆作响。

雨更是淅沥下不停。

桌上的烈酒热菜冒着气,第一次漫无目的的少年,内心意外地平静。

他才入大世。

两杯酒饮。

便已是大世中的江湖人。

人生之奇妙,山外修行如此,山下修行亦如此。

哗啦啦的酒从杯盏里倒了出来。

少年莫名咧嘴一下。

这一杯。

他敬自己。

烈酒尚未入喉,嘶嘶的马蹄践踏声由远而近,那飞溅的泥土和马背上蒸腾的血气,一下子将少年对江湖的向往拉升到极致。

蓑衣鬃马江湖客。

肃杀铿锵的佩剑声打乱了酒肆的平静。

琴身停了。

喧嚣声也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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