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得地顺着秦瑄的话,道:“说的是,炊事长要是有心狡辩,在回答我那三个问题时,大可不必据实以告,反陷自己于困。蜂蜜罐轻易就被挖掘出来,内里果醋又直指明确,确有可能是有人在搅局,故布疑阵。就像先前意欲置我于死地的马匹鬃毛,如出一辙。”

“以己度人,就算真凶再诡谲,藏得再深,我也不该被表象迷惑,被区区一只蜂蜜罐牵着走。”

为了解释对延味羡突然的态度转变,他只能用都曾被怀疑,以己度人来当幌子。

事实上,哪来的什么以己度人,他只不过是看穿了延味羡欲擒故纵,是在替秦瑄作掩,延味羡打的一手天衣无缝,舍生救主的算盘,那么他就偏不让他如愿。

听到“以己度人”四个字,闻捷、医师辽因还有弥贺统领眼中都闪过狐疑,站在他人立场,和他人感同身受可不是涂坤克会干的事,更何况他们素闻涂坤克和炊事长之间早有不睦。

虽说涂坤克耐着性子给了炊事长自澄清白的机会,但炊事长并没能好好珍惜,一应回答都像是在自掘坟墓,涂坤克再有耐性,也该被耗尽了,而炊事长竟还无知无觉,临了还不忘当众揭短,提及令涂坤克百口莫辩、深恶痛绝的马匹鬃毛,一再挑战他的容人之量。

他们原以为涂坤克盛怒之下决计是不会饶过炊事长了,但涂坤克最终却选择了息事宁人,完全的一反常态。

眼前的涂坤克,一如从前般野心毕现,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同了,纵有揽月之心,却习得了收放自如,敛藏锋芒,竟有几分叫人生畏。

燕禄无奈地看了秦瑄一眼,终是没能拦住……

察觉到秦瑄要走向延味羡的时候,他伸手相拦,秦瑄分明感应到了,却还是径自掠过。

前有博朗将军拔剑威吓,秦瑄挺身维护,如今又是言语上明晃晃的偏帮,而在涂坤克已经放弃追究之后,这些话本可以不必说的。

秦瑄他,是有多怕涂坤克反复无常,是在戏耍延味羡啊……

只是这样一来,不是更坐实了他待炊事长有所不同吗?

落在涂坤克眼里,党派阵营之列只会更加清晰,只怕接下来,他集中火力猛攻的目标就明确了。

趁燕禄正思忖,尹从睿从身后冒出来,附耳唤了他一声:“燕参领。”

燕禄正恍神,冷不防一个激灵:“如何?”

“沈小郎君相请。”尹从睿俏皮道,话音都带着几分上扬,原本沉寂下暗藏涌动的氛围都平添了些许生趣。

这是将军吩咐的,说叫木材商人生分,就说沈小郎君,还要把名号说得响亮,燕参领一定会卖他这个面子。

也不知道将军的面子在燕参领这管不管用,姑且一试。

燕禄焦虑压抑的情绪得到缓解,作了个挥手弹开的姿势,示意尹从睿可以把脑袋从他脖颈一侧移开了,绵密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丝丝如缕,还是让他有些不太习惯。

尹从睿“噌”地一下晃开脑袋,呆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保持着笔挺的站姿,想想又退后了一步,直到确定自己的呼吸应该不会再引起燕参领的不适后,才放松下紧绷的神经。

燕参领刚才的眼神冷漠疏离,分明还透着一些嫌恶,听卢队提过,燕参领和他一样,擅使精细暗器,因为他近距离观察到,燕参领的腕带是黑铁金属打制,相比寻常护腕更多了几重关窍,功用应是类似袖里箭和锁喉毒针。

某一瞬间,尹从睿真的担心燕参领会悄无声息地冲他下黑手。

好在,人多,再说他好歹还在将军的视线范围。

尹从睿心跳如擂鼓,默默揣着自己的担心,找到了组织。

燕禄用眼余光扫视了一圈左右,见无人留意,很快倒退几步,又挪动几下稍作调整,来到了“沈小郎君”正前方。

何翊运双手抱拳,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线,带着几分揶揄道:“燕参领可以转身了,没人在看你,不用担心被抓包。”

燕禄轻咳一声掩饰差点身形一顿的尴尬,刻意换上一脸的板正肃穆,自然转过身,又朝几人走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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