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原以为,延味羡这枚棋的功用,不过在于搅乱场面局势,声东击西,混淆视线,为他赢得抽身之机,没想到的是,冯老高屋建瓴,料到会陷入此僵局,早替他留好了后手,而延味羡也在不折不扣地完成。

若不是涂坤克早有洞见,目标始终如一,冯老的这番布置,原是没有破绽的。

现在,只怕涂坤克已经回过神来,拨开迷雾,看出延味羡舍命相护的人是他,不会再被牵引着走,发散自己的怀疑,只会直奔他而来。

但秦瑄的心绪并没有太大起伏。

从设计毒杀主帅,直至走到这一步,每一步都暗藏杀机,惊心动魄,为的都只是夺回主动权,好好活下去,远离朝不保夕,汲汲营营的日子。

蛰伏的时间久了,他已淡忘了那个会因为被冷落,无人相伴,在角落垂泪,会因为得到一块别人不要的糖就喜不自胜的孩子,也就是幼年时期的自己。

繁华或落寞,荣光或卑微,像是双生花的开灭,一镜两面,更像是昙花一现,他知道刚极必折,盛极必衰,没有什么可以不朽恒常,一时的得意与失意,也就再不能像从前那样动摇他的情绪了。

他可以不要王室的尊荣,也可以舍弃唾手可得的一切,只要扳倒王后,替冯锐统领雪耻,恢复身后名,他便可以了无牵挂地带着冯老和马群,到云深不知处,闲云野鹤地生活了,燕禄也可以在军营安然无恙。

所以在实现这一切之前,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也没人能阻挡他前进的脚步。

涂坤克堪破迷局,有心针对于他,这对他来说,一切左不过回到了原点,也不算太糟糕,情形纵是不利,延味羡终是不必作无谓的牺牲了。

虽然不知涂坤克存的什么心思,延味羡还是强作镇定,随即故意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他跪伏在地:“校尉之信任,小的何德何能,在这里谢过校尉宽仁,愿意给小的一个自澄清白的机会。”

涂坤克刚要抬手,秦瑄上前一步。

既然延味羡的身份在涂坤克这里已经是明牌了,他也就省去了刻意避嫌这个麻烦的过场,拉起延味羡道。

“别说蜂蜜罐里的果醋是炊事长的,蜂蜜罐是他的,便是罐子上刻上了炊事长的名字,也无人敢说就是他蓄谋了毒杀。乌头碱不是稀罕物,钩吻却不一样,以炊事长之职,纵是享有采购调度权,就能有机会接触到此毒药并潜藏营内吗?如若炊事长当真有这样的能耐,还会留在这里,听凭处置吗?”

“伙房失窃,遇盗之物若只是一个蜂蜜罐,当然说不过去,但要是有人明知涂校尉和炊事长之间的嫌隙,欲以一只蜂蜜罐挑起争端,煽风点火,行掩盖真相之实,就不是失窃这么简单了。”

“炊事长受惊了,起身吧。”

延味羡感知到秦瑄微微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心,在他抬起头看向他时,又微不可察地冲他摇了摇头。

他的意思是说,不要轻举妄动,无论先前的布局是什么,都暂且搁置吗?他难道已经猜到冯老安排自己所作的谋划了吗……

延味羡一时不知该听秦副将的,还是不管不顾地依照冯老的计策行事。

他虽效命冯老,但冯老也是在替副将筹谋,直接违逆副将的意思,恐怕会坏事。

他退回到伙房一列,双手自然下垂,左手轻拢着右边衣袖摩挲,暗自踌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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