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不知何时将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秦瑄下意识看向冯老身后,见他早已将负于背后的手收了回去。想必,他是猜到自己已经洞悉了延味羡的身份。
秦瑄刚想用眼神劝阻,就见冯老轻移下巴,微不可察地冲他摇了摇头,随后很快移开了目光,还刻意往前挪动了一些位置,不容分说的意思已经很明确。
延味羡一身浩然,回答完涂坤克那几个提问就一直从容地站立着,不动分毫,不卑不亢,偶有一阵掀帘而过的风将他的衣衫簌簌扬起,但他的神色几乎未改,他看似承认了嫌疑证物归属于他,但从未真正认下罪行。
诚恳的应答,看似将自己置于险境,但反而令人生疑,倒激起了众人的怜惜,就连涂坤克也忍不住再确认一番他的回答有无错漏。
但延味羡就像是吃了称砣铁了心般的不识时务:“涂校尉不必再细究了,我会为自己所说的每个字负责,也是真的没有任何想再补充的了。”
当众人都以为他的话应该就到此为止了的时候,谁知他又是不知死活的一句:“炊事长职分,乌头碱,蜂蜜罐于我,不正如私会拓钦之于涂校尉吗?校尉深陷指控时,又有多寄希望于辩驳呢?”
言下之意,如果辩驳有用,你又因何会被卸职调查呢?
万葛沙环视左右,眨巴了几下眼睛,弱弱地开口:“炊事长,要不你还是……”
感到身旁的奇孜憋着一股劲拼命拉扯他的衣衫下摆,他咽了下口水,还是悻悻地把话说完:“再,再……想想吧。”
念在声音小,许是除了伙房这边的人,没有被其余人听到,奇孜赶紧叨咕了几句作为提点:“现在什么情形,还敢往上撞?不要命了?炊事长疯了,你也跟着疯了?况且你这话现在说,已经晚了。”
万葛沙没顶嘴,但他觉得奇孜的话说的不对。
炊事长向来警醒,他如果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一定不是往枪口上撞,也不是疯了,一定是故意的。
既知涂校尉逆鳞,还要当着他的面点他也曾是重点嫌疑人,还被卸了职分,一定不是存心要激怒他。
也许,这正是炊事长另辟蹊径,于绝境处想下的一剂猛药?虽同为嫌疑人,但谁说这不是一种同为天涯沦落人呢?
莫非,炊事长是想和涂校尉拉近关系,博取他的感同身受,换位思考?
万葛沙狂压下惴惴不安,跳动不止的心,暗自祈祷炊事长没事。
但他可能怎么也想不到,这确是延味羡刻意为之,只是为的却不是换取同情以求饶。
恰恰相反。
延味羡用着冷硬的语调,说完最扎人心尖的话,然后一脸镇静,堂而皇之地察看涂坤克的反应,心说:那么沉得住气不像你啊,我话都说到这分上了,你不会还想给我找补吧?你怀疑我啊,你倒是怀疑我啊。主帅死得一点也不冤,而我,也终归是要为冯老办成这件要紧事的。
在回答那几个问题时,他看似不假思索,在无意中暴露出破绽,但其实是刻意想让涂坤克抓住马脚,借题发挥,只是为免打草惊蛇,表面上他仍需维持咬死不认的立场。
只是不知怎的,涂坤克竟没有就此大做文章,还有替他开脱的趋势,一改平日好大喜功且自负的作派,竟沉稳了起来,当真奇怪。
可他分明不可能有所觉察的。
延味羡只得再下一剂猛药,也就是言语激将,不出意外的话,涂坤克断不会还如此沉得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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