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芳芳终究没带柯大有来凤州团聚。

主要是今年太不合时宜了,万一柯大有见了阿耶,父子控制不住地笑了,被人弹劾怎么办?

不该笑的时候笑了,有时候真会惹大祸,极端时还可能丧生。

婆娘娃儿没到,监察御史却到了。

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监察御史李义府,时不时冒出一句“安逸”,显出他剑南道梓州永泰县人的特点。

但是,他的出生地是瀛州。

吃个干脚棒,李义府摇头晃脑:“这个嘎嘎要得!”

大家都听得出,“嘎嘎”在剑南道方言是“肉”的意思,却忍不住想笑——偏偏今年还不适合笑。

剑南道方言喜欢叠词,加上其融合各地语言的特点,听上去就有种莫名的喜感。

李义府的为人,大原则能坚持,底线又还灵活,即便是下来监察,指出问题也多数让现场整改,实在改不了才上了小本本。

李义府不是科举出身,他因为出色的文采被李大亮举荐,当了一年门下省典仪,负责典礼仪式。

因为马周与刘洎的举荐,李义府才得以出任实权的监察御史。

对于柯斜这位曾经的御史台前辈,即便不提马周的关系,李义府也是心存景仰的。

不是每一個刺史,都敢直接驳了尚书省制定的制度。

当时李义府在太极殿门外,听到萧瑀为柯斜大骂许敬宗,对柯斜深感钦佩。

“听说监察御史文采飞扬哦,不知可得见识一番?”柯斜与李义府分宾主而坐,罕父杵奉上茶汤。

“拙作《咏乌》,献丑了:日里飏朝彩,琴中伴夜啼。上林如许树,不借一枝栖。”

这首诗很符合李义府不得志时的心境,明明一肚子文章,却没地方施展。

上林署那么多树啊,却不能借我一个枝杈歇脚。

其实,李义府戏作的《堂堂词二首》,那才叫神采飞扬,可惜那是艳诗,只适合亲朋好友鉴赏,柯斜与他的交情还达不到。

即便是《咏乌》,诗作水准也是当世前列,不靠搬运的话,柯斜还真掩不了李义府的风采。

柯斜赞叹:“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监察御史观我凤州,可有什么不妥?”

李义府沉默着品茗,柯斜挥手让罕父杵他们退下。

“恕下官交浅言深,凤州最大的破绽在使君身上。”李义府直言不讳。“兴,因使君而兴;败,因使君而败。”

“凤州咂酒、凤州桃红纸,看上去红红火火,但使君转身离开凤州,最多三年就原形毕露。”

柯斜直起身子,为李义府续了一碗茶,直让李义府受宠若惊。

年龄、品秩、资历柯斜都稳稳压李义府一头,他没有任何资格在柯斜面前自傲。

柯斜倒茶的姿态,表明他深切认同李义府的观点。

“御史目光如炬,一眼就看穿了这个弊端。”柯斜轻叹。“所以,这两样物件不过是凤州短期内敛财的工具,目的是为了修缮道路、河堤。”

李义府赞了一声仁德,继续开口:“最大的风险在于,使君安置身边的执衣入折冲府。如果下官没猜错的话,这事怕已经奏到陛下御案前了。”

柯斜淡淡回应:“这事,本官就没打算隐瞒,所以御史能轻易得知,陛下当然也早就知道。御史猜猜,陛下为什么不见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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