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多年之后,再见那双脚的主人,还是如此倔犟。倔犟却又让他冒出了和当时一模一样的,莫名其妙地怜惜。
也许是青女让他看到了曾经如孤魂野鬼般飘零的更幼小无助的自己,激起了以为早已埋葬的痛楚。每每此时,他都无法袖手旁观。
不知不觉,男人学着青女方才的模样,长长叹息了一声。
“有许多人想帮你,比你想象中的多,希望你别辜负了他们。”影薄说着,顿了一下,朝死囚牢的方向瞥视,仿佛能穿过过禁子房看清里面的一切一样。他声音沉了沉,才道:“但那些人中,并不包括陈治,你莫要混淆了。”
昏暗牢房中没有回应,就在影薄以为对话彻底结束,正想要转身之际,美人的声音却突然递了出来。“我跟他只是相互利用,仅此而已。”
虽不知青女为何要向自己说明,可这句话确实令他郁结于胸的憋闷舒缓了些。
影薄微微点了点头,留下一句“好自为之”,终于举步离开。
不过他去的方向却是大牢的最深处。
当青女意识这个问题时,犹疑着重新靠近牢门小窗来,试图从窄小缝隙中向那边探视。
她心中有些纳闷:陈治等人已然落网,她亦投案自首,劳楠枝则早已趁着昨日混乱逃出城去,不知所踪,照理说,事情应当尘埃落定了。祁时见他们还在探寻什么呢?
青女虽然身陷囹圄,处境窘迫,可头脑却始终保持着清晰。很快,她就猜测出,或许祁时见等人还有什么要从陈治身上挖掘的答案?
可那个“答案”是什么呢?
她有些后悔,后悔刚才不该被情绪牵绊,躲避影薄。相反,该是从那个男人口中多打探一些,说不定其中就有对她有益的讯息。
无可奈何,影薄宽厚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再看不见了。
男人毫无阻碍地穿过禁子房,大步迈进空无一员看守衙差的偪仄院落。湿漉漉的水汽透着一股子霉味儿与挥之不去的酸臭。影薄却像闻不见一样。
他扫视一圈,选定了某个阴暗如坟茔的窑洞囚牢,径直上前,提起手中快刀,用刀柄碰响了牢门。
很快,里面就探出个令他有些生厌的熟脸来。对方嬉皮笑脸的模样依旧。
“哟,贵客啊。”陈治咧嘴一乐,可神情却看不出任何惊讶,好像他早算到了影薄的到来一样。
牢门低矮,陈治视线向上,滚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球,白色部分布了许多血丝,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是硬撑着虚弱装模作样。
看他不好过,影薄心里舒服了。
不过影薄并不是来叙旧的,甚至不打算跟此人搭腔。他只是微微俯身,就着晦暗不明的光,熟点牢房中的人头。确认无误后,又开始四下打量这座院落,眼神中流露了许多审视与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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