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曾研习过今上历次大战?”庾亮问道。
“有所耳闻。”
“可知河阳筑城之战?”
“略知一二。
“此战换你来打,怎么打?”
“持重而行,能胜则打,不能胜则保全实力为上。”桓温沉吟片刻,说道。
“那要打到什么时候?”庾亮忍不住问道。
“明公难道不知此仗精髓在于提振威望?”桓温不服,少年意气上来,侃侃而谈:“打赢了自无二话。若战败,则威望大损,异日行禅代之事,恐有为难之处。”
庾亮听了有些失望,道:“我固非良将,但总觉得你缺少一种气度。”
桓温疑惑地看过去。
“说不清。”庾亮摇头道:“遮马堤之战那个雷雨夜,天子亲率精兵渡河北上,喊出‘拔匈奴之地,置之中华’,这种事我觉得你做不到。你想得太多,便会患得患失,反而不容易打赢。”
“气度——”桓温仔细咀嚼着这个词。
他才十七岁,纵熟读兵书,却也难以理解这两个字。
见桓温还能听得进去,庾亮笑了,说道:“当大将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元子,不如你去度田吧,陛下对此大为光火,一大批人要丢官去职,你到田曹领个小官,度一县之田,倒也不是不能安排。”
“仆还是想从军,望明公成全。”桓温坚持道。
“罢了,不勉强你。”庾亮叹了口气,道:“我写一封信,你带去秦州,面见温泰真,请他安排吧。天子要西巡了,或有机会。”
“可是要攻伐凉州?”桓温问道。
“或许还有杨难敌。”庾亮说道:“也别问东问西了,你才十七岁,要学的多着呢。”
庾亮想起了自己十七岁时被天子“支配”、“捶打”的恐惧,当时觉得苦,
现在只会会心一笑。
他和天子的情分,哪是外人能理解的?我闯再大的祸,天子都会原谅我——
又说了一会话后,桓温被带到农庄歇宿。
庾亮则看向几个兄弟,问道:“桓茂伦之子,如何?”
“才十七岁,哪看得出来。”庾摇头道:“此人有招揽的必要么?”
“故人之子,照拂一下罢了。”庾亮说道。
他确实没对桓温多重视,只不过看在桓彝的面子上,抽出时间亲自见个面,
考较、指点一番罢了。
“兄长,桓元子还是可以一用的。”庾冰说道:“今汝颍士人,文臣多而武将少。桓元子出身经学世家,才学自然是不差的,又愿意当兵家子,颇为少见。
若将来立了战功,还可转文臣,为兄长臂助。”
“那还不如让他投奔秦王府,当个小吏。”庾条说道。
“他来晚了,没合适的官位了。”庾翼道:“若有了战功,再转秦王府,或许更妥当。秦王食邑在扶风,需得有人帮他收取租赋。当地胡人众多,不容易啊。”
庾亮突然站起身,有些烦躁。
虽然说出去有点不孝,但他被困在这个小草庐内,自觉非常憋屈。
别人都在大展拳脚,他只能在一旁看着,久而久之,真不是什么好事。
还要一年多才能“出狱”!急!
如果不是怕人非议,他这会都想请求起复了,唉。
“天子何日起行?”他看向庾,问道。
庾怪负责对外联络一一当然是私下里一一与朝中很多人有接触,此时回道:“也就半月之内了。”
“这么快?”
“上郡、冯翊又有叛乱。”庾说道:“侯飞虎已率义从、落雁二军过蒲津关了,为此事,天子决意提前西巡。”
“巡”的核心是宣示天威,其中自然包括镇压叛乱。
“何人留守洛阳?”
“应是陈有根了。”
“张硕呢?”
“这便是奇怪之处了。”庾说道:“张硕竟然率军南下了。”
庾亮一惬。
他感觉自己被封锁消息了,肯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说不得,便是去年年底朝中重臣商议拉拢祖约之事了。
想到这里,庾亮便有些怅然,都忘掉我了吗?
“我要写封信,二弟,你遣人送至秦王府。”庾亮坐了回去,不甘心地说道。
“写什么?”庾怪下意识问道。
“此番西巡,陛下或至扶风,大军威压之下,可从速清丈食邑田亩、户口。”庾亮说道:“这事若能办好,好处享用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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