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花船上的诸人,蓦地一惊,循声觅去,如山般的阴影已将诺大的花船掩覆。
一艘更高大、更敞阔、更雍容华贵,宛若水上宫殿的舰船正徐行而至。
舰首塑古怪的鹰首人身,高高隆起的船头,数十人分列左右。
来人皆高鼻深目,褐发虬髯,体型高大魁伟,头裹红花格子头巾,身着清一色的黑衣甲胄,背负铁弓,手握长刀。
胡人?
南人最讲究诗情画意、精致风流,而眼前这艘船、船上这帮人,仿佛春天里凛然而至的冬雪,又好像枭狼龇牙咧嘴地闯入羊群。
优雅的羊瞬间呆了。
呆若木鸡的呆。
就在刚才,鉴宝大会人声鼎沸、跃跃欲试,个个都是风流英雄汉。
下一瞬,鸦雀无声,静得连针落在地上都听得见。
凤雄凰雌……我冲着娇滴滴的美人吹凤求凰,究竟是几个意思?
*
绮丽院不单只有楼、只有美人儿。
当年能将玉笛转赠师傅,如今爱财的我,自然不会放过这条财路。
周遭又喧闹起来,有人纵声大笑:“真乃稀世灵物,一定感应到了!”
十一岁的我,即将有一个年过三旬的徒弟,教学内容:双修极乐。
“何不将金银细软奴契地契……都存进天启钱庄!”
许是从小习武的缘故,虽只有十一二岁,个头却较同龄人高,与异域冰美人相若。
张大善人的视线,像是被黏住似的,紧盯着那窈窕的倩影,舍不得漏看一点美色。
“这个办法好,无论有啥事,咱只需盯住大善人即可。”
曾经的我,听到这句诺言,非但没有感动,反而笑眯眯地琢磨着,如何扯他的后腿,这样,适哥哥才能做皇帝。
“天下还有这种好事?!”
就在这时,晚风中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乐声,美妙如仙乐。
汉人皆来了底气,纷纷附和,“就是,这是鉴宝大会,胡蛮子,这是汉人的地盘,别以为舞刀弄枪我们就怕了!”
“两年了,难道世间竟无人能吹奏此笛?”
更有人毫不客气,“胡人懂个球,占着茅坑不拉屎,我就不信,让本大爷来试试——”
这么可爱漂亮的女孩子,别人总惦记她的美色,而我,自然惦上了她的财。
有人开始起哄,“小美人,还是让哥哥我给你见识一下……”
“你又不懂了吧,女孩子嘛,怎么好意思白天找过来你这些
“当然!”
美人俏脸窘得通红,睨着我,冷笑:“你能吹?”
“刘展反叛朝廷了!”
我安排下去的好法子,很快就会传遍扬州城,传遍整个江南。
“放在大善人那,就能管保安全无虞?”
这套理论用的久了,好像觉得碧霄宫行的是人间大道,为了这一神圣使命所有的不择手段,都是理所当然。
本尊号称学过的东西多了去了。
“那是去年的鉴宝大会。”
……
居高临下的她,看也不看挤得乌泱泱的百姓,也不看脚下的大王八,玉笛映入眼帘的瞬间,眸底好像阳光耀于海面,流光溢彩,“能让我瞧上眼儿的玉笛,自然不普通。”
这是“那种”意思?
众目睽睽之下,我不好意思看,更不好意思问。
迤逦而入的夕光,照进雅室,满目雕琢精美檀木家具,皆灿然生辉。
“那该如何?”
来往绮丽楼的恩客,皆是扬州城里有头有脸的官绅富户。
笛音响起之际,闹哄哄的世界倏然沉寂,那音自玉管中出,仿佛水波汩汩而出,有着涤荡一切的魔力……
一曲罢,四周哑然,看客们仿佛连呼吸都已停滞,转瞬间,掌声、喝彩声轰然雷动。
“别争了,不管谁叛谁,现在刘展占了毫州,即将入主广陵,朝廷绝不会善罢甘休,很快就会杀回来,扬州城迟早要乱!”
身姿窈窕,立在翩然若雪的花雨中,一双明眸,嫣然顾盼,朝秋夜里最闪亮的玉笛看过来,红唇轻启:“呈上来。”
抬眸望向遥远的北方星空,繁星璀璨。
我郑重执笛。
直到铁塔似的侍卫跳上花船,“咚咚咚”的脚步上前,揪住后领,拎小鸡似的,下一瞬,已如愿趴在美人脚下。
所有人先一愣,继而一惊,再次望向玉笛。
瞥了眼横在眼前闪亮的刀光,我负手悠然道:“姑娘,这是鉴宝大会,不是鉴刀大会。”
“今天可就是第三日!”
耳目众多的碧霄宫,耗时三日,竟未查探出她的来路。
“逃什么,外面到处是强盗,搞不好命保不住,财也喂狗了。”
我笑嘻嘻问:“姑娘,看到没,这宝贝现在是我的了,我看你不缺银子,若中意,奉上纹银两百万两,小爷可以让你!”
来这里不单单为消遣,还为互通有无。
小美人见我只是看、没什么动静,胡人脾气直,不讲究汉人男女授受不亲那套,众目睽睽之下,她直接走到我身侧,掖了掖我的衣袖,嚷嚷道:“你快吹呀,我都等不及了!”
短胳膊短腿,活像个大王八,大善人慌手慌脚地挣扎着,一时间,窘迫至极。
“那……你试试……”美人不情不愿地让出玉笛。“我们提前讲清楚,这支玉笛我要定了,银子我们家堆成山!”
“不用了吧,”他挤了挤眼睛,瞬间,就连笑容也变得猥琐,“修了无情道,双修之时,恐怕难以尽兴,师傅,我只想学双修之术,你可不能藏私。”
“三日内必定上门。”
“绮丽楼,”我抬手一指矗立二十四桥畔的五层花楼,道:“报上阿成的名号,他们都知道。”
“记住——”临别之际,抬手指着夜空飘渺的流云,阿云郑重其事道:“我叫阿云,除却巫山不是云的云。”
经过近十年的经营,这里已经成为扬州城文人墨客消遣怡乐、呼朋唤友的圣地。
看了半晌,可这白玉笛,除了会发光、雕琢华美,构造与寻常的笛毫无二致。
在我看来,占圤之术是最不可思议、因此也是最不靠谱的玄术。
美人儿终于自怔愣中醒来,粉颊腾地嫣红,大眼儿盯着我看,柔声问:“这是什么曲子?”
在月光下看来,笛身似曜石般闪亮。
胡人丫鬟掀起水晶珠帘,扶出华丽宮阁里的人儿。
“别耽搁我们功夫了!”
“存入天启钱庄,安不安全,咱就不用操心了。”
“试试——”百姓的喧哗声,如同潮水般翻涌。“凭什么你可以试,不让别人试?”
“唔,想要修习双修之术,必须同时修炼无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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