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脚还没踏进光明殿的门,就被当扈迎头一击,面上实在挂不住,与她僵持了片刻,只能没有坡硬下驴。
“本王今日是来探望大明明王的,殿下若是奉佛母之命前来拦驾的便直说,莫要让人以为本王有意闯宫。”
当扈不搭腔,只是冷笑道:“圣王殿下真是勤谨,本王听说龙川公主已经身怀有孕,殿下不留在九阴宫照顾妻子,居然还想着来问大明明王的安,真是吾辈不及。”
意外吗?说不上。如今五族的局势说是“一边倒”都有些勉强,鸿蒙已经无力再与任何一方抗衡,正如博斯所言,他若不是还有南海这一门姻亲,门庭还不知道要凋零到何种地步。九阴宫早就成了个筛子,四处漏风到处渗毒,当扈自然可以随意地安插眼线暗桩,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可是,这些事情,越鸟是不会做的。
悔恨吗?不至于。有道是百年种树,千载填河,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步伐,鸿蒙从前执迷不悟,并非是因为他愚蠢,而是机缘未到。他是“机关算尽反害己,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命数,不到满盘皆输时,是不会大彻大悟的。可恐怕就连他自己都想不到,他的“满盘皆输”不是在明王宫里生死一线,而是与命中注定的宿敌初遇的那一天。
“鸿蒙,本王今日救你一命吧,你回吧,今日光明殿青华大帝和佛母俱在,殿下此去,生死难料,还是说……殿下觉得如来还会再救你第二次?”
一切仿佛白日里上演的一个噩梦,濒死的记忆涌来,鸿蒙生出些溺水之感。什么伤都有好的一天,可恐惧却格外绵长,他不知道要浸泡在刺骨的恶寒中多久才能重见天日,他仿佛再度回到了冻土之下,再度成为了一颗脆弱的卵。
“明王殿下这是在恐吓本王吗?”
当扈摇了摇头,老迈的面孔上套着佯装的苦口婆心。
“本王是在奉劝殿下惜命,如今殿下已为人父,切莫再和从前一样愚蠢毛躁顾头不顾尾。天可见怜,叫殿下娶得如花美眷,而今才好不容易有了后嗣,殿下当以龙川公子母子为重,以后生子养子,悉心教导,好好保育,经千难万险而养大,不然……”
说到这,当扈顿了顿,瘦窄的躯干因为兴奋而有些发颤:“……不然来日本王若亦不服天地,拿什么来要挟殿下与本王一同起兵?”
寒意顺着干涩的喉头爬过鸿蒙的脊椎,前些日子他还在想,不知道龙川会不会生下一个蛋来,今天在来苏悉地院路上,他还惦记着回头和龙川一起回一趟南海龙宫,可此刻在当扈口中,他那尚未成型的孩子,未来分明必死无疑。
当扈是不同的,和佛母越鸟都不同,越鸟从未真的设计害过鸿蒙,佛母也始终未曾对他痛下杀手,可当扈……鸿蒙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想杀他,就像他曾经想杀越鸟一样,她也是真的想利用他的骨肉来要挟他,就像他对佛母做的一样。多好笑,多荒谬啊?他机关算尽,除掉了越鸟,迎来了当扈,当扈和他一样狠毒,一样阴诡,甚至打算跟他做同样的事情。
兵散了可以再聚,孩子也会逐渐长大,夫妻会变成战友,这些鸿蒙都知道。可在东山再起前,他需要熬过漫长的脆弱期,而命数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为他送来了命中的宿敌。
当扈也没有对青华扯谎,由始至终,五族只有一个人愿意容忍鸿蒙——越鸟。她容鸿蒙自怨自艾,容他同室操戈,容他心怀不臣之心的就是越鸟,可越鸟如今生死不明,她死于鸿蒙不战不休的野心,死于他挟女迫母的阴毒,死于他贪心不足的不甘。
鸿蒙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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