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啦!收衣服喽!”

他吆喝着,抽出风铃摇摆。

脚下的那些人忽然齐刷刷伸出双手,用力将自己的脖子一扭。

鲜血如泉,洒在一旁的枯藤之上。

浇灌以后,那上面,浸泡出一张张悬挂的皮革影子。

此刻吃了水,竟个个膨胀起来,充作人形,头顶生蚕丝,挂于怪脸黑树之上。

那老头变出大布一扯,生火起灯,烈焰烤灼下,不一会儿帷幔后便人影攒动。

“呜呼危哉,此番书说……”

“文王卜卦,兔走西山是也……”

一出皮影大戏。

“那是皮影匠人,每天抓来人做他的大戏。”

“每多一个人,他的大戏就美妙绝伦一份。”

“等他早晚将那一出登仙大戏来,也就白日飞升了。”

狂风忽然骤起,掀起满地沉沙。

苏阳来不及见识那满地的惊悚皮毛,眼前景色又变。

寒风画白雪,冰骨彻长夜,

此地在北,大片的城池好似一夜之间被冻住了一般,满城的百姓犹带笑颜,正提灯赏景。

只是那上扬的弧度,永远不会再变了。

不知为何,灯火竟然也能被冻住,长明不歇。

苏阳走至一处屋前。

垂髫的孩童躬身拾糖,背后的门上倒悬的“福”字。

格外眨眼。

突然。

脚下的孩童忽然动了,他抬起头,大肉已脱,灰白色的骨深深凹下。

握着糖果的手,朝着天边指去。

有人面在北。

漫天,悬空,张口。

嚼山如果。

这是北完人国。

“这曾是大夏北疆!”赵天白的目光不经意间向某个地方瞥了瞥,旋即脚不沾地,带着苏阳飞向东南。

东完人国与南完人国连成了一片。

东宁城便在其正中接壤之处。

赵天白带着苏阳落在地上,漫步其中。

翠柳村舍,黄狗炊烟。

似是和大夏境内一样安宁。

“此地倒是祥和,没有那些妖魔鬼怪。”

苏阳想着,走进一处村落。

老人,儿童,青年,井井有条的干活,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

但时间长了,终究显出一丝邪意。

此地正处傍晚。

无人进食,无人交流,无人做歇。

麻木的像是木人,血丝如藤蔓一般爬满每个人的眼角。

那是透彻魂灵的极端恐慌和疲惫。

有木鱼声从东而来,苏阳望去,乃是一个身着袈裟的癞皮行者僧。

他布衣光头,正一家家的祈求着布施。

没有人开门。

按苏阳心中揣摩,自是空手套白狼,无人打理。

终于,在走到最后一间之时,房门打开了。

走出来了一个极端肥胖的妇女,浑身冒着油,看不见脖子。

头顶几缕枯黄的长发垂下来,就像是被人薅了许久的怪异布娃娃。

二人熟识。

她笑着啐骂了几声,掀开衣服,露出的肚皮上,肥肉堆叠出数不清的褶子。

“这是千褶婆婆,她的修为每上涨一层,肚皮上的褶子便会多一层。”赵天白言道。

千褶婆婆掀开一道褶子,从里面掏出一把子碎肉。

苏阳望着,忽然发现那行者没有带钵盂。

正奇怪间。

便见他左手接过那碎肉,右手往头上一摸。

于那戒疤之下,掀开了头盖骨。

兀自将那碎肉放了进去。

“嘿,老婆子,好像有外人来哩!”

那千褶婆婆的目光忽然将头抬起,望着苏阳。

露出一嘴的黄牙。

“看到了,是个小娃娃!”

呼!

苏阳来不及反应,只见其拖着臃肿的身躯化作一团肉饼,在地上飞速蠕动。

眨眼便至面前,声音如锯割竹子。

吱呀难听至极。

“小乖乖!快到婆婆怀里来!”

一团烂肉张开,正对着苏阳,冤魂像是虫子,肉眼可见,蠕动着弹出来,拉长变形,对着其齐齐尖啸。

赵天白伸手一直,瞬间在空中写下“杀”字。

金光乍现。

那千褶婆婆也不抬眼便心生警觉,肉身瞬间分成几块,没入泥土之中。

那“杀”字破土,一路追踪。

竟然在十数里外,爆出一团血花。

“赵天白!你竟敢来我完人国境内!”癞皮僧人手敲木鱼,口中念念有词,似在超度。

头盖骨起伏不断,咀嚼着其中的碎肉。

“哈哈哈哈,天地之间,白马皆踏。”

“何人敢阻我赵天白!”

赵天白此刻双眼充满睥睨之色,张臂抒怀,虎目圆睁,一改之前的颓势。

四方白云翻滚,如万马奔腾过天。

他一步踏前,掌拍那癞皮和尚的奠定。

嘴中竟兀自吐出一段泼皮话语来。

“你十年前杀我左副将,老子今天便将你打进土里一百年。”

啪嗒!

癞皮和尚见状大惊,忙运气抵抗。

黑雾弥漫,竟然不能阻拦分毫。

眼见着其颅骨一声清脆的裂响,整个人没进了土里。

严丝合缝。

眼看着是扣不出来了。

“哈哈!我们走!”

闷气得舒,赵天白心情大好,一把抓起旁边看戏的苏阳。

飞身回转。

那速度极快,眼见千里已过,忽然身后风云汇聚,浑厚的喝声隆隆如雷。

“赵天白!”

“休走!”

苏阳歪头看去。

终见得其面上颜色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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