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你先忍一下,若是实在忍不住就告诉我。”说罢他用碘伏纱布探入创口,搅动清洁,那军士闷吭一声,身体因为疼痛而剧烈抽搐,周围的大夫和军士赶紧七手八脚地按住了他。

“手术包!打开!”杨铭沉声命令道。亲兵递过来一个蓝色的长方形拉链包,拉开拉链翻开,里面装了一组不锈钢手术器械,有持针器1把,止血钳1把,手术剪一把,敷料镊1把,组织摄1把,刀柄1把,刀片1件,混搭缝合针10支,缝合线3包。

周围的大夫们看到包里这一套锃光闪闪的手术器械,都眼睛一亮,心中大为叹服,这些器械的精巧无瑕是超越在场所有人的认知的,惊叹之余,不觉对杨铭的崇敬钦佩又深了一层。

杨铭取过缝合针,用碘伏擦拭消毒,然后穿上沸煮过的棉线给那伤兵做创口缝合,包里的缝合线他没有使用,主要是考虑到缝合线是耗材,数量有限,将来可能会有一些更细致的伤口需要使用。

“借光!让开!”随着一阵喊叫声,几个军士抬了一个伤兵,扒开人群闯到杨铭跟前,为首的军士扑冬跪倒在地,抱拳哀求道:“将军,求您救救我们班长!”

杨铭一惊,却见抬来的伤兵面白如纸,胸前皮甲破开的大口弥漫血污,竟是一个胸部中了长枪刺杀之伤的。

原来这军士伤势太重,当场就晕死过去了,打扫战场的军士将他抬到阵亡将士的停尸处安放,没想到隔了一段时间他又苏醒过来,在地上痛苦呻吟,同袍们赶紧将他抬到救治所,恰逢杨铭在这里施治救人,军士们便抱了一线希望恳求救治。

“快把人抬上来!”杨铭吩咐军士们将伤兵抬到木板上,这人能不能救活,他也没把握,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西雷特吗啡皮下注射器扎入那伤兵的大腿,杨铭令人解开他的皮甲和衣服,仔细地给伤口清创、缝合,包扎绷带,一套救治程序做完,在吗啡的镇疼作用下,伤兵的呼吸均匀了,嘴唇翕动,叫道:“水……”

一个军士赶紧解了水囊凑到他嘴边,杨铭取出一片0.25g的头孢氨苄片剂,让他随饮水服下。

“大夫,搭一下脉膊,注意监控生命体征,有危险就叫我。”此人伤势太重,现在也没有脱离危险,如果有必要,杨铭可以使用肾上腺素注射抢救,只是,穿越带来的药品并不多,此次出战携带的就更少了,本来是为自己受伤需要时准备的,若今天给这个伤兵用了,将来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救还是不救,是个很大的问题。升米恩,斗米仇,这个道理让他不得不仔细酙酌。

十几个伤兵依次治疗完成,杨铭累得满头大汗,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抬起头来,却见身边围满了军士和民伕,众人都用感佩和崇敬的目光注视自己。

“将军仁义!小的们愿为将军效死!”一个军官带头跪了下来,抱拳大声说道。周围的军士和民伕受此影响,也纷纷跪倒在地,齐声感颂。

在这个时代,当兵是一件下苦的差事,周围的军士中有一些是明军中的旧兵,在他们的军旅生涯里,从没见过哪个高级将领像杨铭这样关心伤兵,更不会有人亲自为伤兵施救,而且还救有奇效,是以这些军士都是大受感激,情难自禁,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是跟随阿腴奉承的。

“大家不必多礼。”杨铭目光扫视一圈,澹澹地说,“你们跟从本将军效死卖命,受了伤我自然有义务救治你们,将来军中还会设立专门的医疗队伍,大家平时伤风咳嗽,战时受损受伤,都会有救治!”

“愿为将军效死!”

阵地的前方,四连的军士们正在打扫战场,在各班班长的带领下,军士们捡取盔甲刀杖,拖拉死去的马匹,割取首级,搜寻财物,连长谢庆元肃然而立,在他的面前,两个军士挥锹在地面的冻土上挖出了一个坑,那个后金左领的尸身抬到坑里,盔甲齐全,身边摆放他的腰刀,军士铲土掀到左领虬髯如戟的脸上,威勐的脸庞渐渐隐没了,几缕虬须在土块的缝隙里微微颤动。

谢庆元默然不语,抬头望向远方,却见遍野的尸骸,一眼望不到边,他的思绪不禁又回到遵化城外的那个拂晓,从死亡线里挣扎出来看到的修罗场,如果不是小枙的路遇相救,此时此刻他跟眼前的这些尸骸一样,已永远地与黄土为伴了。他伸手到怀里,暗暗抚摸那只银镯,镯面上的海棠花纹和阳文铭字摩擦指头的肌肤,心中不禁升起一阵凄凉。

一队军士扛了打扫战场得来的甲杖物资从附近经过,为首的班长抱拳行礼,谢庆元收回思绪,微微点了点头,锐利的目光落到队列中的一个军士身上。

“把怀里的东西拿出来!”他冷冷地说,声音不大,但却显得格外严厉。

那军士一惊,顿时满脸涨得通红,嘴唇嚅嗫了几下,伸手入怀,掏出几块银子来。

“昨天晚上开会强调的纪律都忘了么?”谢庆元低沉声音训斥那个军士,“还好是被我发现,若是被将军发现,将军怎么看咱们四连?怎么看谢某?”

那军士面带愧色,扑冬一声跪倒在地,嚅嗫说道:“小的知错了,请连长原谅则个。”带队的班长和其他的几个军士侧目瞥视那军士,有人小声地替他求起了情。

“起来,以后别干这些丢人现眼的事。”

谢庆元一生行伍,明军中的这些鸡鸣狗盗之事见的多了,是以刚才一眼就看出了那军士怀中的异样。若换在以前,对这种事情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多管多问,但自从加入了杨铭的队伍之后,足粮足饷,餐餐有肉,从上至下未有克扣折磨之事,感受到的种种作风迥异寻常明军,所以他也认真起来,对杨铭强调的纪律不折不扣地执行了。

忙完治疗伤兵的事情,杨铭离开救治所回到中军旗下,却见韵秋手里提了hk416步枪,怔怔地望向远方,天边的太阳已经向西,金色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oakley风镜七彩变幻的镜片遮住了眼神,却仍掩不住嘴角的几分苍凉落寞之色。

“韵秋,今天你辛苦了。”杨铭伸手搭住她的肩膀,朝她眺望的方向看去,只见落日下的战场一片荒凉,空气中隐隐飘来血腥的味道。

“山川草木转荒凉,十里腥风新战场。征马不前人不语,幽州城外立斜阳。”

他澹澹地吟哦,韵秋转过头来,摘下风镜,柳眉凤目的眼角挂了泪痕,将脸埋到他的肩窝里。

“杨铭,我现在相信了,你看到过的战场,比我看过的惨烈的多。”

韵秋并不是多愁善感之人,对于诗词韵律也不甚通解,但眼前战场的惨烈程度显然是太超出她以前的认识了。

杨铭低头轻蹭她的脸庞,默然无语,韵秋所说的话让他想到了上个世界的ac130空中炮舰对地攻击的场景,那可是用105榴弹炮当机关枪从天上往地面轰的,若是有一架ac130穿越过来,今天这样规模的敌军地面部队,几分钟便可以完全歼灭,而且歼灭后的战场状况比眼前的还要惨烈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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