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清晨的霞光,在赵知县、范同舟、刘必显和一些地方上的头面缙绅的相送下,一支千人规模的队伍出了朝旭门东门向东开去。此次出战,杨铭带了顺义军两个营中的第一营和中军连的一半人马,共四个半连,按新军的编制,一个连是125人,四个半连共是560多人的队伍,这些队伍基本都是刚进城时招收的家丁,相对于后来扩编军队时新招的人员,这些家丁的训练和战力要强一些,当然,强的也很有限,毕竟第一批招的兵比后来招的不过是早了二十来天而已。

行进在队伍最前列的是丁有三压前指挥的第一营一连的骑兵部队,拥有八十名骑兵和四十多名辅助作战的步兵,这几乎就是顺义军全部的骑兵力量了。他们基本上都是由明军中的旧兵组成,甚至有些人并不是真正的骑兵,只是会骑马而已。顺义军一共只有一百多匹战马,每个连都要分配几匹用作侦察、通信和军官的坐骑,城里还要留一部分,这八十骑就是能出战最大额度了。

出征军队所使用的武器都是传统的长枪、长柄眉尖刀、马刀、弓箭、盾牌等冷兵器,杨铭没有带上虎蹲虎和佛郎机,这一来是为了减轻行军重量,二来在他看来,这些古旧的火器并没有太大用处,根本对付不了后金军,三来因为许莹的失误,城里现在也没有足够的火药来供应这些武器,四来装载这些武器本身和配套的火药、弹丸需要耗费很大的运输力量,是以索性就弃之不用了。杨铭确信,他携带一门 m252 式毫米迫击炮的火力比这些古旧火器全加起来还要强得多。

而且m252迫击炮全重才41公斤,一名普通的士兵就可以背负着运动。此炮结构简单,性能可靠,重量轻,射程远,发射速度快,最大射速每分钟30发,所使用的81毫米口径高爆弹重约4.5公斤,填装400至680克高爆炸药,半径35米内均属于其致命杀伤半径。另外,即使在没有命中目标的情况下,一枚81毫米迫击炮弹落在目标30米范围内,亦可对目标形成完全压制;落在目标75米范围内时,目标受到压制几率仍有约50%;落点超出目标125米,才会丧失压制效果。这样的火力,对付冷兵器部队,那简直就是屠杀。就算是对付近代军队,这玩意也是大杀器。“黄洋界上炮声隆,报道敌军宵遁”,敌军优势兵力围剿眼看就要成了,红军就这么一门迫击炮射了一发炮弹,把敌军指挥部给打掉了,然后反围剿就胜利了。不然丢了黄洋界,井冈山也守不住了。这门苏制迫击炮的塑像到现代还立在黄洋界景区里,供后人瞻仰呢。

除了军队之外,随行出征的还有在地方征调的工匠和民近四百人,以及装载着粮草、营具等辎重的近百辆大车,这些使用骡马牵引的车辆由民驾驶,一部分拆分到每个连队,主体部分放在队伍的最后面,和一个负责后卫的连队行进在一起。整支队伍漫延二里以上的长度,使用对讲机进行通信调度。

早晨的阳光洒在脸上,在寒冷的空气里带来一缕暖意,杨铭骑在枣红大马上,在中军连军士的护拥下前行。这半个连的几十名中军连军士由副连长段思德带领,跟随着杨铭作为亲兵使用。两名高大魁梧的军士骑着马紧紧随行在杨铭的左右两边,一名军士肩后背着m252迫击炮,一名军士背着an/prc155单兵电台、m249机枪和弹链箱,两辆骡马牵引的大车跟在他们后面,车上满载着数十个木箱的弹药装备。

杨铭拿出一个圆盘式的指针温湿度计测量了一下气温,指针显示为零下十四度,这个温度已经算是很冷了。明末正处于地球的小冰河时期,当时的冬天奇寒无比,不仅北方,就连江苏、福建、广东等地也都是狂降暴雪,明末清初的《阅世编、《庸闲斋笔记,以及《明史五行志、《清史稿灾异志等文献中都提到了这种奇特的气象。

这个小冰河时期,尤其以末期的15801644年最为寒冷,在一千年里也是最冷的,在一万年里排名第二,可以说自人类进入文明以来,这是最寒冷的一个时期。由于气温的下降,以及由此带来的降雨减少,使得中国传统的农业社会受到了很大的冲击。降雨的减少不仅直接损害了农业种植,因此形成的旱灾、蝗灾、瘟疫等次生灾害不断,更是导致了大规模的饥荒和战争。

杨铭贴身穿着羊绒卫衣,外面套着一件 beyondocp 复合迷彩极寒保暖棉服,这种保暖服是美军为极端气候条件下作战而设计的新一代恶劣天气服装。a7棉服外表采用dwr处理的格子尼龙防水面料,超轻,防水,抗撕裂,防风;内部则是使用了比 primalot 羽绒更高端的 climashield apex 填充棉,防寒蓄热保暖,即便湿透也具有一定保暖性;内侧面料采用xstatic,反射热量,蓄热,抑菌除臭。

而他所穿的裤子则是 ecwcs防寒裤,采用 primalot 羽绒填充保暖。primalot是一种超柔软拒水性超细纤维,是羽绒纤维的良好替代品,它重量轻,具有羽绒纤维一样的柔软和温暖的手感,在潮湿以后能很快干燥,并且在潮湿的时候也具有较好的保暖性。

他的ocp迷彩保暖服外面披挂着凯夫拉防弹衣,保暖服的帽子拉在头上戴着,外面再戴上凯夫拉头盔,脚上的军靴也是极地防寒靴,这套服装系统足以应付极地零下40度以下的严寒。他手上的保暖则没有使用 primalot 羽绒防寒手套,而是戴着一副驼绒的护手,这副护手是小为他编织并送给他的,戴在手上柔软舒适,心中都会觉得温暖。

在冬日早晨的阳光下,尽管零下十四度的气温环绕着身体,骑马缓缓而行的杨铭却感觉全身暖洋洋的,四面原野里冰天雪地的眩光晃得他有点发晕。杨铭的骑术本来就不行,马蹄在覆着残雪和凝冰的地面上踢踏前行,时不时会有一些打滑,弄的他经常前倾后仰,想在马背上打瞌睡也睡不着。

“徐参军,先生以前是在孙祖寿将军麾下效力吧?”

杨铭一边暗自适应和练习着骑术,一边扭过头对跟随在身后的参谋长徐伯成问道。这位徐参谋长是刘必显向他荐任的,基本的覆历情况刘必显曾介绍过。

那徐参谋长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面容清瘦,两鬓的黑发中夹杂着几根花白的头发,似是饱经风霜的样子。听到杨铭问自己,他赶紧策马窜了两步,与杨铭落后半个身位并行着,一边颔首答道:

“将军说的是,学生以前一直是在孙祖寿将军帐下效力。”

“哦,先生是山东人?”杨铭点点头,又随意地问道。

“是。学生是山东青州府人,万历四十五年丁巳进学……”所谓的进学,即是中秀才,徐伯成说到此处,脸上露出几分苍凉之色,“后两赴秋闱不中,不敢自弃,乃游学九边,幸入孙祖寿将军幕中做事。”

秋闱即是乡试,一般是在省城举行,若是乡试得中,便是举人,就有做官的资格了。显然这位徐参军是没有考中举人的,文章憎命达,考场失利,投军效力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天启七年(1627年)宁锦之战,洪太大军围锦州,攻宁远,孙总兵奉命率兵增援宁锦,中途接巡抚高第传令回防。唯以孙总兵报国心切,不甘增援行动半途而废,仍毅然赴援作战,虽然解围有功受到褒奖,却也因违反军令而被免官归田。”

徐伯成说到此处,双眉紧锁,目光望向远方,似是浸沉在往昔的峥嵘岁月之中。

“孙总兵罢官回乡,学生亦追随身边,替将军处理一些文牍故纸之事。而将军虽解甲归田,但一日未敢忘忧国。数月前虏军入塞,京师危急,孙总兵以无官之身,散尽家财,招募乡梓子弟一千余人来京勤王。”

“十二月十六日永定门一战,满军门统领四万大军对阵洪太,孙总兵亦在其列,不幸兵败殉国,随孙总兵勤王的一千多乡梓子弟,也大多战死沙场……”

说到这里,徐伯成不禁声带哽咽了。

后面的事情就是杨铭穿越过来经历过的了,杨铭默默地点点头:

“徐先生,听说永定门一战,四万官军对阵洪太大军,全军尽墨,而敌军竟未死一人?”杨铭读史,无论是明朝一方的记载,还是后金一方的记载,都有一种说法是四万明军被全歼,而后金军竟几乎没有什么伤亡,这种战损比在冷兵器时代,也确实太不可思议了。

“将士们都奋勇杀敌,纵有怯弱者,值此生死关头,又岂甘束手就刃?”徐伯成脸上露出悲愤之色,“就算鞑子军再厉害,又怎能毫发无伤?只是我军盔甲、气力、胆略皆有不如矣!”

“虏兵所戴盔甲、面具、臂手,悉皆精铁,战马亦如此。是以两军对垒,虏步兵骤进,我军无可奈何,种种火器击发,虏兵以甲坚而无伤。而我兵盔甲既皆荒铁,穿在身上跟没穿一样,虏兵于二十步内,甚至五步之内,弓箭专射面胁,每发必毙。谁能抵挡?”

“我军盔甲,一副工本四两白银,而虏军之盔甲,一副工本八两白银,是以虏兵近前,我军箭射不透,而虏箭则一射即透,一透即死,是以两军尚未接搏,而我军阵脚已乱矣。及至接阵肉搏,虏军甲坚兵利,我军亦非其对手。”

徐伯成一脸悲愤,慨然感叹着。

“嗯,我知道了。”杨铭淡淡地应了一句。徐伯成所说的这些情况,并未超出他在历史记载中了解到的知识。

后金兵之所以与明军交战的战损记录很少,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战力确实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后金对战死者的尸首很看重,驮尸回乡者会给予重赏,所以明军很难弄到首级。而后金之所以看重战死者的尸首,一方面是鼓舞士气,安定军民之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后金人丁少,死一个少一个,他们不愿意让对手知道自己的战损。明清几十年战争,到清军入关后的顺治初年,满洲丁口只剩五万多,这五万多丁还包括所谓的“新满洲”人口,即皇太极征黑龙江流域各民族包括鄂伦春族等囊括进来的近2万人。即使在不考虑人口自然增长因素的情况下,1615年至1644年间满洲丁口数净减近十万,减少的这近十万人基本上都是战争的损耗。

“徐先生久经行伍,依您之见,我们现在的军队如何?”

“将军所率之军,军容之严整,纪律之严明,实为学生从军多年之仅见。更何况,足粮足饷,每日训练,克日必为天下强军!”徐伯成略一沉吟,“只是,新军初创,大多士卒未历战阵,尚须一番磨练而已。”

“徐参军,我们不会再败了。”杨铭微微一笑,平和的语气中带着冷冷的杀气,“只要军队有纪律,我们就是这个世界的顶级武力,任何人在我们面前,都不堪一击。”

徐伯成默默地点了点头。按理来讲,足粮足饷,每日训练的军队,不可能没有战斗力。而且杨铭的种种厉害神奇传说,他自然是听过的,前两天杨铭在军队训练掷弹兵,他也听军士们说过手雷的恐怖威力。只要杨铭在战场上将这些匪夷所思的法力施展出来,而军队又能保持纪律性,那确实可以说是无人能够抵挡的。

两人一边行进一边说着话,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杨铭从行囊里摸出一袋人参切片,拈了一块到嘴里,齿颊间弥漫的甘辛味道让他精神一振。皇太极送的五十斤人参都是上好的百年以上老山参,其药效不是后世那些三年生的栽培园参所能比拟的。这人参切片是许莹为他准备的,行军路上炖参汤不方便,许莹便将人参薄薄的切成片状,装了一大袋让杨铭带着。

想到许莹,杨铭不禁感到心头一荡。这女子美貌风情,聪明能干,见识不凡,虽说行事有些独断专擅,但对自己的一片真心却是毫无疑问的。杨铭想到了自己房里架设的电台,心里不禁想跟许莹说说话,但现在的环境显然是不方便的,只能等晚上宿营之后再聊了。

杨铭拿出对讲机打开,一阵嘈杂之声响了起来,无线电里好几个军官乱哄哄地讲着话,互相在说着各自队伍的行军情况,间或发出几句粗鄙的笑骂之声。这些军官头一次用这种稀罕之物,都是大感惊奇,这一路上的新鲜劲就没停过。

“他娘的,好几辆车陷泥里了,老子的人都在帮那些民推车。”后卫连连长咒骂的声音传了出来,顿时惹起一阵轰笑。

“推车好啊,暖和身子嘛……”一个军官在对讲机里戏虐地说道。

“暖和个屁,没看到起风变天了么?日头都不见了,你他娘的在这风里推车试试,鼻涕一淌出来都冻成冰棍儿了。”

军官们又是一阵轰笑,“李大棍,今儿一早你不是还说什么跟在后面是个美差么,安全……”一个军官笑呵呵地说。

“屁!谁他娘的知道这路这么难走,你们在前面又是人又是马,把这路面都给踩松了……”那个李大棍抱怨起来。

“呵呵,咱们先弄松了,再给你用……”有人开起了内涵玩笑。

对讲机里一片轰笑之声,连那军营主官丁有三也笑了起来。

“丁总爷,弟兄们带的水都快喝完了,这一路上难得碰到个水洼都是冻着的,想加点水都不行。”那李大棍向丁有三报告着。

“不许喝生水!”杨铭按下对讲机的送话键,威严地说了一句,嘈杂的声音顿时安静了下来,他一开口那些军官们都不敢发声了。

“各部人马按命令休息饮水,有序进行,不得混乱!”杨铭在对讲机里再次重申着纪律。

丁有三在对讲机里询问前方的斥侯兵,附近是否有水源,前方的斥侯立即就报告了。杨铭行进在部队的中部,离前方斥侯的距离比较远,声音信号不是很好,但仍然能分辨听清:“报告丁总爷,大部队前面五里有小溪,可以凿冰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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