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伏莹不服气的撅起嘴,但到底没敢说个不字。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立场。

无事时,她是吐谷浑最尊贵的嫡公主。

有事时,她是吐谷浑随时可以放弃的筹码。

她唯一可以倚仗的,只有父亲兄长的疼爱和怜惜。

太平盛世时偶尔的撒娇任性是锦上添花,而风雨飘摇之际的任性就是不合时宜的无理取闹了。

一筐新鲜鱼虾送进了吐蕃使团下榻的别院,使团自带的厨子把鱼虾尽数倒在地上,个个捏着鼻子,一脸嫌弃的在鱼虾堆里翻找。

他们将虾都先挑了出来,随后捏了捏鱼肚子,不知是怎么挑选的,地上的鱼虾很快便分成了两堆。

“太子殿下,他们不像是要做鱼,像是在找东西?”随从无声的动唇。

拓跋伏允蹲在别院外的一株梧桐树的树梢上,身影被遮天蔽日的梧桐枝叶遮挡的严严实实。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别院里厨子的动作,低笑了一声:“代善从不吃鱼。”

“啊,”随从诧异的低呼一声:“太子殿下,咱们得到的消息并不是这样啊,说是代善酷爱鱼虾,府内每年在这上头都要耗费巨资。”

拓跋伏允嘲讽的摇了摇头:“酷爱?上回宫中赐宴,上了一道鲈鱼,我无意间看到代善皱了下眉,就留了心,发现那道菜他整晚都没动过,我起先以为他是不喜宴席上那鲈鱼的做法,后来着人留意他的动静,才发现从他府里送出来的剩饭剩菜中,鱼虾剩的最多,且做法潦草,就算是吃过的,留下的痕迹也不是人吃过的痕迹,看起来应当是有人刻意破坏了这些熟鱼熟虾的完整,给有心人留下一个有人吃过这些鱼虾的错觉。”他慢慢的透出一口气:“酷爱鱼虾,一直以来是代善刻意营造出来的错觉,我虽猜不透他这样做的目的,但这个时候有一筐鱼虾送进来,定有蹊跷。”

随从顿时恍然大悟,钦佩不已。

拓跋伏允紧紧盯着厨子的动静不放,突然一个厨子捏鱼肚子的手微微一顿,他不动声色的将鱼挪到一旁,随即再度开始捏旁的鱼肚子。

拓跋伏允饶有兴致的看着这细微的变化,高深莫测的笑了,指着那名厨子吩咐道:“命人盯着他,他一旦离开别院,立刻拿下。”

说着,他飞快的离了树梢,没有惊动任何人。

随从记清楚了那厨子的样貌,安排好了后面的事情,也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用罢了朝食,所有参加围猎的人皆牵着马,浩浩荡荡的往猎场赶去。

永安帝坐在清晨的微光中,明黄色的旗帘迎风飘展,哗啦啦的作响。

他虽然折腾了一整夜,但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整个人并没有流露出太明显的疲惫和憔悴,虽说不上是一夜回春,但至少精神奕奕,丝毫看不出昨夜谢良觌血祭谋逆一事对他有什么影响。

他这幅模样,令昨夜亲身经历了那凶险之地的朝臣们,都有些疑惑,心下纷纷猜测,圣人这是有什么灵丹妙药吗,竟然能恢复的这样快。

让他们这些正值年富力强的岁数的朝臣们,情何以堪啊!!

永安帝的目光平静而犀利的缓缓扫过全场,一眼便看穿了各怀忐忑的朝臣们的心思,不外乎就是在想,他怎么会半点疲态都没有。

他自傲不已,也欣慰不已,别说折腾了一整夜,就算再折腾两夜,他也不会累!

绝不会让他们看出他的丁点颓势!

想到这,他更是庆幸不已,说出的话愈发的如春风般和煦盎然:“既然来了这玉华山,诸卿也不必拘束,前几日纵马围猎,朕观诸卿都都没有放开手脚,想是朕的彩头不够丰厚啊!!”

马蹄子不安的来回踏着,发出哒哒哒的声响,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听到这话,众人有些猜不透永安帝的意思。

不,应该是他们一直都猜不透永安帝的意思。

摊上这么个高深莫测,心思诡谲的圣人,当真是,他们,天大的福气啊!

没有人说话,气氛一时之间冷了下来,有些尴尬。

王敬宗轻咳了一声,打破了尴尬,提着马鞭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启禀陛下,微臣虽是文臣,但少时也曾习过弓马,虽不敌武将百步穿杨,但微臣愿意拼力一试,博陛下的赏。”

王敬宗这么一开口,众人顿时齐齐的松了口气。

看看人家,不愧是天子近臣,这叫一个会说话,善于揣测圣心,只要圣人说话,就绝不会让这话掉地上,总会稳稳当当的接下来。

这王敬宗,仕途不可限量啊!

王敬宗开了个好头,当了这个出头鸟,后头踊跃冒头的人便层出不穷了。

“陛下,臣也愿意一试。”

“陛下,臣也愿意一试。”

“陛下,不知道彩头是什么?”

“陛下,彩头不丰厚,臣可是要泄劲的啊。”

“你泄劲算什么,彩头不丰厚,臣不光要泄气,还要给他们的马都下泻药。”

此言一出,气氛终于轻松活跃了起来,众人哈哈大笑。

永安帝也乐不可支,指着冷临江笑的说不出话来:“你,你,你这个皮猴儿,那你说,你想要什么,才能放过他们的马?”

冷临江佯装冥思苦想了半晌,才一脸苦恼的凑趣道:“微臣惦记陛下书房里的白玉双鱼镇尺许久了,还有去年上元节陛下得的那盏二十四面水晶琉璃走马灯,对,还有那副溪山行旅图、玫瑰釉压手杯、甜白花菰,哎呀,微臣想要的太多了,实在是挑拣不出来,还是陛下赏什么,微臣就要什么吧,总不能太贪心不是。”

“你还说你不贪心,这也想要,那也想要的。”永安帝哈哈大笑起来,看着冷临江的目光,愈发的温和慈爱,怜惜纵容之意溢于言表:“行,这样吧,只要你今日能围猎前三,你方才说的那几样,朕都赏给你了,朕还额外多给你一个赏赐。”

听到这话,众人皆惊,要知道方才冷临江说的那几样,都是圣人的心头好,价值连城的宝贝,任谁家能得到一样,都是要供在祠堂里当传家宝的,等闲是不叫外人看到的,保不齐以后还会引发兄弟阋墙,夺产惨案呢。

如此贵重的宝贝,圣人就这样轻飘飘的都赏给了冷临江,这怎能不叫人眼红呢?

有些人嫉妒的眼睛都要喷血了,可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就是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他们这等凡夫俗子,如何能与长公主之子一较高下呢。

罢了罢了,看看得了。

被众多或是艳羡、或是嫉妒、亦或是嘲讽的目光围观着,冷临江倒是泰然自若,不慌不忙的行了个礼:“陛下,那微臣可不可以问问,陛下还要额外多给微臣一个什么赏赐?”

永安帝笑的一脸高深莫测:“朕打算给你赐一门好婚事,将方才那几样搁在你的聘礼中,给你添添喜气。”

“噗嗤”一声,冷临江喷了,呛得连连咳嗽,脸都变了颜色:“陛下,陛下,你别坑微臣了行吗?”

永安帝一脸诧异:“你是朕的亲外甥,朕怎么会坑你?朕肯定会给你赐一门合你心意的婚事的。”

冷临江摆手摆的急切,连连后退:“陛下,陛下,饶了微臣吧,赐了婚,微臣那一院子的美妾可往哪塞,打发了哪个微臣都舍不得。”说着,他退了几步,正好退到了韩长暮的身旁,情急之下,他一把将韩长暮推到了前头,急赤白脸的大声喊道:“陛下,陛下,韩世子的后宅还空着,正缺一位世子夫人,陛下你有做月老的兴致,不如给韩世子牵牵红线。”

韩长暮的脸色也变了,没想到冷临江会把他推出来挡刀,他素来又不是个软和人,不像冷临江那般会说俏皮话,一时间愣了愣,才硬邦邦的开口:“这个,陛下,微臣,微臣尚未立业,不着急,成家。”

“如此,倒是甚好啊。”永安帝看了看冷临江,又看了看韩长暮,不知道冷临江是猜到了自己想借韩长暮的婚事来掌控他,还是误打误撞的把韩长暮推了出来,但是这是个天时地利人和都齐备的好机会,又岂能错过呢,他索性就做个顺水人情的好。

看着这两个人一脸难色,永安帝脑中灵光一动,突然冒出了个刁钻又好用的主意。

他笑呵呵的扫了眼众多朝臣,目光格外在拓跋伏允和代善的脸上顿了顿,将此事一锤定音:“这样吧,君无戏言,朕既然说了要给你们两个赐婚,就没有收回的道理,但是,既然是赏赐,朕总得让你们心甘情愿的接了,这样,今日狩猎,你们两个若能进了前三,朕就赏赐你们自己挑选婚事的权利,你们可以挑,也可以不挑,若你们进不了前三,那么真就要在进了前三的朝臣家中择两个适龄女子给你们赐婚,到那时,你们若是拒绝,就是抗旨不遵了,如何?朕这两条路,你们可还满意?”

冷临江和韩长暮面面相觑,一个脸上满是愧疚自责,一个脸上溢满了无奈苦笑。

韩长暮自然知道冷临江是无心之失,只是误打误撞将他推到了前头。

而永安帝却也并非是临时起意,他只是借着冷临江的话,做了个顺水人情。

“陛下,微臣有话想说。”拓跋伏允打破了短暂而尴尬的寂静,越众而出:“陛下,微臣之妹付莹公主正值妙龄,容貌端丽,蕙心纨质,早就仰慕大靖风土人情,郎君俊雅,此次前来,便是想在大靖给伏莹择一佳婿,陛下,微臣愿意一试,还请陛下成全。”

永安帝看着拓跋伏允,只沉默了片刻,便笑出了声:“伏允太子客气了,伏莹公主朕也是见过的,品貌俱佳,是一门好亲,至于跟谁结亲,还的看伏允太子的本事和手段了。”

这边是应下了此事,只要拓跋伏允能够进入前三,拓跋伏莹便有机会跟冷临江或者韩长暮结亲。

此言一出,众人的脸色顿时都不那么好看了。

冷临江也就算了,一介文官,顶了天不过是入阁,成就一代权臣。

可韩长暮却不一样了,他是韩王世子,将来是要继任韩王的王位和兵权,掌十万铁骑,戍卫剑南道的,若他的妻室是吐谷浑的公主,这一颗心最终会向着谁,可就难料了。

众人心思浮动,游移不定间,便已经有人纷纷请命一战,也不管家里有没有适龄的女子,就算是没有,也不能叫吐谷浑的劳什子公主捡了便宜!

如此一来,赐婚的一滩水便被搅浑了,猎场上的气氛隐隐有些剑拔弩张。

韩长暮抬了抬眼,正好和拓跋伏允对视了一眼。

拓跋伏允微微挑眉,朝着韩长暮拱了拱手。

韩长暮不惊不怒,遥遥还了一礼。

金玉这时候牵马上前,将缰绳递给韩长暮,忧心忡忡的低语:“世子,属下看圣人和拓跋伏允来势汹汹,这是非要给你定下一门亲事才肯善罢甘休。”

韩长暮波澜不惊的慢慢道:“不妨事,原本这件事是很棘手,但拓跋伏允这么一搅和,反倒化险为夷了。”

金玉愣了一下,不知这话该从何说起。

冷临江牵着马走过来,一脸歉疚:“久朝,对不住了,是我连累了你。”

韩长暮不以为意的拍了拍冷临江的肩头:“说什么连累不连累,没有你,也会有旁人,圣人不会看着我不娶妻,也不会让我胡乱娶妻,更不会容忍我娶一个跟我一条心的妻。”

冷临江低低的“嗯”了一声,情绪还是有些低落:“幸而拓跋伏允出来搅混了水,不然这个局还真不好破。”

韩长暮喟叹道:“他这样一搅和,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心都乱了,今日这狩猎,可有的看了。”

“还有得看了,司使大人那拓跋伏允摆明了是看上了你做妹婿,你还闲心看别人的热闹,殊不知你自己这会就是个大热闹。”姚杳一身素雅干净的天青色骑装,头发高高的束在发顶,牵着一匹比寻常马匹要略高几分的马匹走过来。

她站在金灿灿的暖阳中,整个人雌雄莫辨,别有一种英姿飒爽的风采。

她平素说话谨慎,尤其是在面对韩长暮时,何曾用过这种夹枪带棒的语气,这一番话说出口,不光是金玉瞪大了双眼,就连冷临江都快惊掉了下巴。

“阿杳,你,吃错药了?”冷临江上前一步,揪了揪她的面皮儿:“不,不对,你是冒充的吧?哪里来的妖魔鬼怪,快把真的阿杳交出来。”

姚杳嫌弃的一把拍开冷临江的手,瞥着他道:“你要是不想娶那个劳什子吐谷浑公主,赶紧来求我啊。”

冷临江恍然大悟,一把抓住姚杳的手,嬉皮笑脸的晃来晃去:“阿杳,好阿杳,阿杳最好了,听说吐谷浑人从出生到死,就洗三次澡,成婚那日算一次,我这要是娶了她,还没来得及入洞房呢,拜天地的时候就得被熏死了,阿杳,你得救救我。”

姚杳秀眉一挑,翻身上马,重重一甩马鞭:“那还不快走,再耽搁下去,你就真的要做吐谷浑的女婿了!”

冷临江毫不迟疑的翻身上马,紧随其后。

韩长暮望着二人一前一后远去的背影,微微笑了笑。

“世子,咱们也该动身了吧?”金玉忧心忡忡的问道。

韩长暮没有说话,利落的翻身上马,追了过去。

人头攒动的后头,有两个人并肩而立,旌旗招展投下的暗影,正好笼罩住了二人的身影和脸庞,叫人看不分明。

“刚刚骑马过去的就是她?”周无痕的目光紧紧跟随着朝猎场远去的三个人,思绪飞出老远,连声音都变得飘渺了,仔细听下来,还有几分轻颤。

阿庸转头看了周无痕一眼,低声道:“是她没错,属下仔细查过了,她是陈玉英的小女儿,永安元年的时候,陈玉英获罪,满门抄斩,她也被没入掖庭为奴,当时是三岁。”

“不对,”周无痕摇了摇头:“不对,年纪对不上,永安元年的时候,她应该是五岁才对。”

阿庸低声道:“掖庭里的记载都是人写的,并非没有改动的可能。”

周无痕点头:“虽然年纪不对,样貌也差的远,当风姿气度却是极像,公子与她还有血脉相连,”她思量片刻:“再去查,查出陈家的底细,也就能查清楚她到底是谁了。”

韩长暮纵马远去,突然生出一种芒刺在背的不适之感,他急急勒马转头,只见极远极远的旌旗下头,两道人影正往远离人群的方向走去。

这是极为反常的。

这个时候,不管是弓马娴熟的,还是只会骑马溜达的,只要聚集在此地,无一不是往猎场里冲的,这两个人却背道而驰,实在令人生疑。

韩长暮朝金玉招了招手,又冲着两道人影离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去查查。”

金玉毫不迟疑的纵马追了过去。

韩长暮正要催马前行,代善却不知从何出冒了出来,与韩长暮齐头并进,嚣张的笑道:“韩世子,你与我吐蕃在战场上交手数十次,这次竟然要栽到拓跋伏允这个奸人手里,本王子真替你不值啊。”

韩长暮淡淡的瞥了代善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

代善露出几分薄怒:“韩世子,你莫非是真的愿意娶那个拓跋伏莹吧,我可是好意告诉你啊,你别看她长得好,听她身边的侍女说,她睡觉的时候打呼噜放屁磨牙,还脚臭,你能受得了这个?”

韩长暮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了代善一眼。

代善彻底怒了,一把揪住韩长暮的肩头道:“姓韩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要是求求我,保不齐我一高兴,就帮你解决了此事,不然,我可就去帮拓跋伏允了。”

韩长暮肩头一动,甩开了代善的手,重重一挥马鞭,以迅雷之势就窜进了密林中,徒留代善一伙人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

“呵,哪来的傻冒,真是蠢货他娘给蠢货开门,蠢到家了。”茂盛的灌木丛中发出一声嘲讽讥笑。

“谁,谁这么大胆,敢笑话本王子!”代善气急败坏的拉弓搭箭。

“铮铮”两声,羽箭破空而出,犀利的刺进了灌木丛中,惊起一群飞鸟。

“呵呵,就这点儿本事,真是丢人他娘给丢人开门,丢人到家了。”那声嘲讽讥笑连地方都没换,声音的主人也没有露面,但这嘲讽扎心又刺耳。

代善彻底暴怒了,拉弓搭箭,刷刷刷几声破空之声,羽箭如同疾风扫落叶一般,把灌木丛扎了个密不透风,雪白的箭羽在风中颤抖,发出低低的箭声。

而那嘲讽讥笑的声音的主人,也再没出过声了。

“去,你们都去,把他给本王子揪出来,本王子倒要看看,是他的嘴皮子厉害,还是本王子的箭厉害。”代善大手一挥,随从们纷纷一头扎进了灌木丛中。

“殿下,没人啊。”

“殿下,这里也没人。”

“殿下,没有发现。”

“没人,怎么可能!”代善难以置信,一声声的回禀打破了他的自信,他不管不顾的扒开灌木丛,手上被植物上尖利的刺划破了几道口子。

“殿下,这里有发现。”一名随从在远处大喊。

代善扒开灌木丛,快步跑过去。

只见一只羽箭深深的钉入泥土中,一张雪白的布条扎在箭尖上,被风吹的一起一落

随从把箭拔出来,取下布条,连一眼都没敢多看,便双手捧着呈给了代善。

代善只看了一眼,便被气的险些吐血。

那布条上写着几句话:

“你的脑子只配做一些简单的事儿,比如说喘气,如果一边喘气一遍吃饭,你的脑子明显就不够用了。”

代善气疯了,大叫着将布条扔到高处,举剑将其搅了个粉碎,转头恶狠狠的盯着随从:“去找,把人给本公子找出来,本公子要将他碎尸万段,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真蠢!”

随从们个个叫苦不迭。

这茫茫玉华山,他们连人长什么样都没见过,这怎么找啊。

况且人家说的又是事实。

在吐蕃是人人敢怒不敢言,可在大靖,这是敢怒又敢言,抓了人,岂不是坐实了自家王子是个傻冒了?

眼看着随从们个个懈怠懒散的在灌木丛里搜找,代善便气不打一出来,把个马鞭抽的叭叭作响,骂骂咧咧的话如同江河湖海里的水,滔滔不绝,喷的到处都是。

“好了,看够了,高兴了,这一片灌木丛是招谁惹谁了,被代善这吐沫星子一喷,还能活吗?”拓跋伏允笑眯眯的望着暴怒的代善,也是一阵畅快。

拓跋伏莹兴致正高,俨然没有看够,嫌被灌木丛挡住了视线,看的不够过瘾,还探了探头,还将灌木丛往下扒了扒:“哥,你说会是谁啊,把代善气成这样了,气的说话都颠三倒四了。”

拓跋伏允摇了摇头:“离得太远了,那人的身法又快的领令人发指,实在是看不清楚,”他若有所思的加了一句:“有这么个高手在,伏莹,你想嫁进大靖的事儿,恐怕要功亏一篑了。”

拓跋伏莹却不认同他的这番说法:“哥哥,大靖又不是只有韩长暮和冷临江两个郎君,嫁不了他们,我就嫁给别人,反正我是不会再回吐谷浑了。”

拓跋伏允想了想:“也罢,留在大靖,过寻常不同人家的日子,倒是比留在吐谷浑轻松自在的多。”他看着拓跋伏莹,这是他唯一的嫡亲妹妹,他自然是盼着她好的,想到这,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伏莹,你放心,哥哥一定给你挑一个一等一的好郎君,让你从此不再担惊受怕了。”

拓跋伏莹混不在意的笑了起来:“哥哥,既然是给我挑郎君,那你还不上点心,赶紧第一支走啊,一会猎物都被人抢光了,那我可真的就剩下了。”

二人低声说说笑笑,看着代善什么都没搜到,最终无功而返,二人这才冒出头来,带着随从,溜溜哒哒的往猎场中心赶去。

起先拓跋伏允只是想帮一帮韩长暮,现在却是真的想将拓跋伏莹嫁给他了。

既然动了这个念头,就得全力以赴,才不会后悔。

拓跋伏允重重一抽马鞭:“妹妹,走啊,快,看谁能最先猎到第一只猎物。”

“那还用说,肯定是我。”拓跋伏莹不服气的追了上了。

拓跋伏允挑眉道:“那咱们就来比试比试,你若能最先猎到第一只猎物,我这把刀就归你了。”

说着,他从靴筒中抽出一把匕首,在阳光里晃了晃。

刀鞘和刀柄上镶嵌的各色宝石亮的晃眼,织成了一层五彩琉璃般的薄雾,光华四溅。

“哥哥,你是说真的吗?这可是你头一次当差,父皇给你的赏赐,你从来都舍不得拿出来示人的,今天怎么舍得送给我了?”看到哪匕首的转瞬,拓跋伏莹便惊呆了,微微张着嘴,惊呼一声,跳起来便要去抢。

拓跋伏允躲了两下,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把匕首递了过去,无奈的笑了笑:“我知道你惦记这东西许久了,今日只是找个由头送给你,不过,你要好好收着,不可随意拿出来示人,这可是你最后的保命符了。”

拓跋伏莹连连应承,拿着匕首翻来覆去的看,颇为爱不释手,半晌过后,才恋恋不舍的将匕首插进靴筒中,好好的珍藏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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