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稳婆,拿着铁钩夹子给堕着胎。

女人发出痛苦凄厉的喊叫,满头大汗躺在床上,手不断捏紧着床单,

身子不自觉要扭曲蜷缩,却又不敢动,只是身体不停颤抖着。

稳婆拿着光亮的铁钩,伸进女人身体里勾着胎儿,不慌不忙,只是累得不时用肩上衣服蹭一下额头上的汗。

旁边还站着乡下诊所刚分配来的医生,受过一些医疗教育的他,实在是不放心稳婆这样粗暴的给人堕胎。

“……这样没事儿,张婆婆……”

“没事儿,你就放心吧,大医生。别得不敢说,这堕胎的事儿老婆子熟悉着呢。”

“哪个月不堕个十个八个的。”

稳婆笑呵呵着抬起头,蹭了把额头的汗水过后,对着年轻医生说道。

“她要是再早些过来,我一包药给她下去,自己就流了,我再给做做收尾的工作就行。”

“现在可不行咧,那肚子里的孩子都大了,你趴上去听,说不准就还能听到娃娃的心跳声咧,这样,就只能老婆子亲自动手了。”

稳婆如数家珍地说着,手脚麻利地再用着铁钩夹子,坐着最后的清理。

“今天手糙了一点,娃都没完整出来……你像之前,大多我都是给完整弄出来的……不过也好。”

“有些月份大了,你完完整整给弄出来了,娃还哭呢……你说是该咋搞,那样对娃对爹娘的都不好……现在这样就不错。”

“真没事儿吗?张婆婆……”

年轻医生看着床上那满是血,有些担忧,又有些懊恼。

懊恼之前不该信了这两口子的话,将孩子的性别提前告诉这家人,说不准就没这样的事情。

不过,看这两口子这样,这孩子活下来,又真得能好吗?

年轻医生越想越懊恼,也就更加担忧。

“哎……你个医生,在这儿紧着问什么呢……要是你不放心,你自己个儿来……”

说着稳婆,就要将手里满是血的铁钩夹子扔下。

“别……张婆婆……张婆婆……你来吧,你来吧。”

医生慌忙再说道。

“……嘿,我就说,你们这些个年轻医生啊……这也怕那也怕的……”

见着年轻医生慌张的模样,稳婆有些得意地,一边摇头,一边拿起了铁钩。

“张婆婆……你先别和我说话了,你先做着这事儿吧……”

“行行行……这么个活计,还用老婆子怎么上心……就这点事儿,老婆子闭着眼睛都能给我弄了……”

稳婆嘴里还碎碎念叨着,给女人做着清理。

女人在过程中,就一直惨叫着。

男人心疼钱,不愿意给女人用麻药。

年轻医生懊恼之前自己的行为,想自己掏钱给女人用麻药。

但却被女人跟男人同时拒绝了。

男人大概是觉得年轻医生这行为害了他的面子,有些面红耳赤地对着年轻医生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

女人也跟着男人摆手。

最后稳婆来了,也告诉医生,说用不着,她手脚麻利。

只能让年轻医生不停叹气。

“啊……”

女人惨叫声逐渐衰弱,

不知道是疼得神经麻木了,还是累得叫不出来了。

或者是因为稳婆的动作逐渐收尾了。

不过女人的身体却还在不自觉颤抖着,大概是没力气控制了,抖得别刚才厉害。

“别动……再动一会儿牵连到儿,那血就不是现在这样流了……”

稳婆骂了一声。

……

这房间的墙边,两只飞蛾静静落着。

就是这次徐枫和阿孟的化身。

徐枫朝着那堕胎的女人,给女人堕胎的稳婆,以及旁边守着的年轻医生各看了一眼,

然后就再转过了目光,看向了旁边。

还未降生就被迫夭折的婴儿魂魄,此刻已经飘荡在旁边,

周身缠绕着怨气,脸上还带着懵懂而挥之不去的恐惧。

大概是有些不甘心的,婴儿魂魄在围绕着他娘亲环绕了好几圈,

最后还是只能离开了。

不过,

相比于之前看到的枉死者景象。

这一幕景象中,还多出来一道只有徐枫和阿孟能看到的身影。

那是已经快孕育完成的情孽,

如此多,如此久的执念怨气积蓄,终于从这生死执念中孕育出了这样个情孽。

此刻的情孽,周身缠绕着浓烈的怨气和说不清执念,

他的身影还有些虚幻,身形在怨气执念的孕育中,还在不停地变换。

或是被土匪杀了的掌柜,或是在腹中就夭折的婴儿。

或是溺水的孩童,或是上吊的女人。

这情孽的身形不断变幻着,不见完全成型。

最后,

那这次枉死夭折的婴儿魂魄离开过后。

情孽的身形变幻终于是止住了。

他最后,身形是化作了一个婴儿的模样。

有些像这次夭折的婴儿,也有些像此前数百年夭折的婴儿,

这个和生死有关的情孽,就选择了个这样个生死相关的模样化身而出。

身影成形过后,情孽身形还有略有些虚弱,三魂七魄皆无,就像是满是执念怨气的倒影。

情孽就浮在那女人的床边,两只无神的眼睛就一直直视着那女人。

徐枫看了眼那成形的情孽。

准确说,

这也只是情孽的化身。

情孽本身所在,就是那些数百年积蓄下来的执念和怨气。

此刻情孽成形,也不仅仅是因为此刻身前这夭折的胎儿,

可能同时还有着其他无数类似的事情发生,完成那怨气和执念的积蓄。

在情孽化身身上多停顿了下目光。

然后再看了眼那床上躺着的女人和旁边的稳婆,年轻医生。

至于那女人的丈夫,并没有出现在这儿附近。

“行了……后面好好休养就行了……对了,这个你要不要……”

“……不……不要了……”

稳婆擦了把汗水,放下了手里的工具,然后托起了旁边还缀着些烂肉的胎盘,询问女人。

女人虚脱了似的,浑身都被汗水浸湿,脸色惨白,还打着哆嗦,瘫在床上,

听着稳婆的话,睁开些眼睛,望了眼,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东西,眼里再流露出些恐惧,颤抖着更厉害,慌忙着摇头。

“那行,那老婆子就收走了……这可是好东西咧……”

稳婆看着女人模样,笑呵呵着说着,伸手拉了过个塑料袋子,将胎盘给装了进去,

“那这些烂肉也不要了吧……不要我就也一并带走了……”

“不要……不要了……”

“诶,你们这些当娘亲的哦……最后还是得我去把这可怜造孽的娃娃埋了……”

稳婆拿起个塑料袋子,再收拾了,就转身准备离开了。

那女人闭上了眼睛,不答话了。

临着出门前,

稳婆望了望旁边终于松了口气的年轻医生,伸手将他拉了过去,

“……听着你说你先前还想要给这人用麻药……”

“对……”

“可不能用,你个傻娃娃……像这样的人,你就是得让她知道疼了,她才能知道教训。”

“……可是她知道了教训了,她丈夫……”

年轻医生转过头望了眼诊所门外,女人丈夫说是有镇上的活要着急去干,来都没来。

“……嘿,你个傻娃娃……还有啊,你这会儿给她用了,下回小心再赖上你,我给你讲……”

“……”

年轻医生没再说话,稳婆笑着摇头,提着东西走了。

……

徐枫和阿孟化身的飞蛾,看着这一幕,再看了眼那已经成形的情孽,

再离开了这儿。

又是处历史映射的景象,只是这次,情孽彻底降生了。

“……奶奶。你把那个皮球给我一下……”

一个农家院子里。

前几年才翻新过的房屋,看起来有些崭新整洁。

一个老太太坐在屋檐边,剥着苞米,笑呵呵着看着院子里玩闹着的孙女,和骑着摩托,刚从外边回来的儿子。

“好嘞……给……”

老太太面容和蔼,笑呵呵着伸过手,将旁边院子里的皮球捡起来,朝着孙女一抛,扔了过去。

“妈,你别这么惯着她……”

“要捡皮球自己捡知道吗……不要麻烦奶奶。”

“我知道了……”

“诶,你别说孩子。”

“妈,你这老是惯着她也不行啊……妈,晚上家里吃什么啊?”

“晚上你兄弟回来,准备做点菜,到时候一起吃……”

“那感情好……”

很温馨的一幕,不过,院子旁边还多了道身影,一直在老太太身侧,直直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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