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似乎有气喘不上来,又感觉不真切,

只是最后的意识,让他手紧紧抓住了自己父亲的手,说着话,

“我不能死……爹……”

少年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他的父亲。

“……爹……爹还要你照顾啊……你都是我照顾大的……爹娘哪用你照顾……”

看着少年痛苦着,却迟迟不愿意落气的模样,少年父亲眼眶红了又红,泪水决堤而出,

紧紧搂着少年,却痛苦说着,

“……小成……你走吧……不用挂念家里……家里哪用你照顾啊……走吧……爹知道你难受……难受了就睡吧……”

“爹……”

少年气已经喘不上来,还看着他父亲,再转过头望着少女的父母,

“小成……你放心吧,我们两家人就是一家人,会和以前一样,互相扶持过的……你不用挂念我们……”

少女父母眼眶也红着,安抚着少年。

“爹……娘……小画……小画来接我了……”

“我知道了……爹知道了……难受了就睡吧……爹不用谁照顾……”

少年父亲泪水更多地流了出来。

少年张着嘴不断吸气,吸气,最后一口气喘出,

浑身最后一丝力气也被彻底抽走了。

少年终于落了气,

在他父亲怀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弥留之际,他仿佛最后看到,那墙边的纸人像是活了过来,朝着他走近。

是小画来了吗?

是小画来接他了吗?

也好……

少年放心地闭上了眼睛,嘴边渐渐露出一些笑容。

……

“……这纸人就烧掉吧,早该烧掉了。”

少年最后被和少女合葬在了一起。

少年葬礼过后。

少年父亲从少年屋里拿出了那纸人新娘。

少年父母望着纸人新娘沉默许久,最后少年父亲只是这样说道。

纸人新娘这时候身躯颤动了两下,却又很快停了下来,眼睛里流露出来一些迷茫。

“嗯……烧掉吧。”

少女的父母也在。少女父亲望着那和他女儿几分相似的纸人,眼眶又再红了一阵。

最后沉默了好一阵,也只是点头。

“……那半件衣服……能不能给留个念想。”

纸人新娘身上还披着少年当初为她批上的那半件嫁衣。

少女母亲望着,出声说道。

少年父亲有些沉默地取下,递给了少女母亲。

少女母亲接过,抱在怀里,默默垂泪。

最后,

少女父母先回去隔壁村了。

少年父亲提着那穿着纸嫁衣的纸人,到了少年的坟前,

将那纸人新娘烧掉了。

那纸人在风中微微颤动着,眼里始终带着迷茫,

就任由少年父亲引燃了火。

熊熊的火苗从纸人身上窜起,

最后,只是在坟前留下了一堆灰烬和一缕青烟。

蹲在自己孩子坟前,又好些时候,才红着眼眶离开了。

……

“啾啾……”

桃村。夜深人静。

少女母亲坐在床边,抱着少女那半件嫁衣,红了眼眶许久,

少女父亲沉默坐在一旁。

直到夜实在深了,窗外只剩下夜里的虫鸣声。

少女母亲才好生将半件嫁衣收了起来,放到了柜子里。

少女父母两没再提闺女的事情,

只是说着明天哪块地要耕了,借了邻居家的半碗盐巴要还了。

最后屋里也安静下来,少女父母睡了过去。

两只飞蛾,顺着窗边的缝隙,飞进了这屋里,再化身成人形。

自然就是徐枫和阿孟。

站在这衣柜前,回身看了眼熟睡着的少女父母。

徐枫打开衣柜,取出了那件折叠好放着的半件嫁衣。

“阿孟,走吧。”

这半件嫁衣,应该也算是客栈那位客人的执念之物了。

阿孟点头。

然后两人再往前跨出一步,就离开了这儿。

……

忘川河畔的景色似乎就没怎么变化过,

只是不同时候,彼岸花绽放的区域不同,

忘川河水,依旧是那么死寂而平静。

徐枫和阿孟离开那历史映射,直接就回到了地府,忘川客栈后门外。

抬起头,透过客栈的后门,徐枫朝着客栈里望了一眼。

这会儿客栈里这位客人已经没有先前那样焦急。

反而坐在桌旁,盖着红布头,也不见有什么动作,似乎愣愣出神。

没有着急重新回到客栈,徐枫低头看了眼手里这半件嫁衣。

再转过头望向了阿孟,

“阿孟,帮我问下老包,那位施画和范成下到地府之后的事情,请他帮忙查查。”

“好。”

阿孟只是轻声应了句,然后站在原地,顿了阵动作之后,就再转回头对徐枫说道,

“他要亲自跟你讲。”

阿孟声音落下过后。

老包的声音就紧跟着在徐枫耳边响了起来,老包传音过来和徐枫交流着。

“徐兄弟啊,客栈又来客人了?”

“对。”

“嗯……那位施画和范成的事情也不用翻生死簿看我就知道。那位纸人新娘地府徘徊了数百年,也不愿意离去,对这件事情,我也算是略有耳闻了。”

“那位施画,死后魂归地府,也没立刻就去投胎,而是在地府等着她的丈夫范成,直到范成魂归地府之后,两人团圆过后,才又共同去投胎。”

“而那位纸人新娘则是后到,到来的时候,范成和施画已经往生,从此之后,就在枉死城内徘徊不去……到现在,施画和范成两人已经经历过多次轮回。轮回中,也有过多世情缘,多世夫妻之缘。”

“嗯,我知道了,谢谢了,老包。”

徐枫点头,道了声谢。

“客气客气。”

老包应了声,紧跟着声音就消失了。

徐枫转过头,再望向了客栈里那位新娘。

顿了下,就带着阿孟再走回了客栈里。

……

“……老板?是你回来了吗?”

大概是听到动静,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就出声问道。

“嗯。”

徐枫应了声,重新在桌旁坐下,提起旁边的茶壶,再给这位新娘倒了杯茶水。

“姑娘应该已经想起什么?还要回去吗?”

徐枫将新斟得一杯水再朝着新娘递过去,

这位新娘再伸手接过,沉默。

纸人新娘即便是成婚,也是已经和那范成成婚过。

只是那婚礼并不是属于她和范成,而是施画和范成。

大概,这也是这纸人新娘刚踏入客栈时,说她在婚礼时迷了路的原因。

看着这纸人新娘,徐枫一时也没有说话。

对于纸人来说,她就是施画。

从她诞生开始,旁边所有人都告诉她,她就是施画,

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就是施画,是她夫君的新娘。

她因为范成强烈的意愿和浓郁的情意诞生,

在范成不断对她叙说的那些话中,逐渐萌生了灵智。

但可惜的是,

范成的那些意愿情意并不是因为她,面对着她说得那些话,也不是对她说得。

对她来说,她就是施画。

但世界上还有另一个施画。

当范成魂归地府,终于和施画团圆。

她,就成了多出来了个东西。

就像是多余的。

她就是因为范成诞生的,

但范成不需要她了。

范成死后,她就陷入了迷茫。

最后任由范成父亲将她纸人躯壳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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