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红床帘微微一动,郑香朝着镜中的自己弯起眼睛一笑,抹了些胭脂,整个人愈发的鲜妍。白净的手指抬开梳妆台上的金匣子,挑出一根莲花绽开的簪子来。
床帘里传来慵慵懒懒的男音,沾了些没睡醒的散漫:“今儿个的阳光照的我眼睛疼,香儿你去帮我合上窗户。”
郑香正往头上插好簪子,听着又笑又气,抬起眼睛恨恨瞪了床上那人一眼,起身合上镂空的窗子,娇嗔道:“名字是你给我取的,如今又不好好叫,说什么是天下第一大才子,取个名字香儿粉儿的,醉仙楼里不知道多少姐姐妹妹叫这个,你这一喊香儿,保准十有八个回头,看你认哪个香儿。”
身后一声笑,郑香被人拥入怀中,那人在郑香耳畔低声道:“你不知这名字的好。再说了,旁的人我不晓得,但要是我苏长青一唤香儿,保准是在叫你,又何必吃那些香香粉粉的醋?”
郑香只觉耳畔微痒,心跳愈快,脸上浮上红云。心想这苏长青也真是,情话说的比谁都溜,每每遇上他,她一个风尘女子居然像未出阁的小姑娘一样害臊。风流才子风流才子,这苏长青只当的风流二字,和才子却是挂不上边儿。想着,她羞恼道:“你松开手,不是要去春江看菊花么?这会儿赖在我身上了?”
苏长青也不恼,依言缓缓松开手,郑香瞧着他披上外衣,便伸手服侍他系腰带。头上传来苏长青调笑的声音:“天地为鉴,这会子可是香儿赖在我身上。”
郑香气急推了他一把,背过脸喝道:“要走赶紧走,天地为鉴,你又在胡说什么。”
苏长青大笑,顺着郑香的话推开门离开。郑香听见后面没声了,急忙回头,三步作两步追上去,却在门口停住,怔怔望着苏长青远去的背影。
苏长青一路走出醉仙楼,春风拂面,把一夜风流的缠绵吹个干净,令人神清气爽。大街上人来人往,苏长青自个儿也能找乐子。不料买糖人时被人肩膀上一拍,他回头一瞧,却是好友杜君生。
有好事者搞了个天下才子榜,杜君生与苏长青还有王家谢家那两位被合称“江淮四大才子”,虽然都是虚名,但他四人也因此总是聚在一起。
杜君生生的一张正人君子的脸,鼻是鼻眼是眼,眉毛上扬有股英气。这会儿正拿他那张脸对着苏长青露出个傻笑:“季恒,你猜怎么着?我前几天在江府做客时,遇到了一个大美人。”
苏长青看见小贩把热腾腾的糖浆倒入孙悟空的模子中,眉毛一扬:“江府能有什么大美人?有我的小碧美么?”
杜君生连道得了吧,小碧和那美人完全是两种类型的,又磨磨蹭蹭说:“是江府的大小姐,自幼体弱,江老夫人很是舍不得,在北疆将息养了十七年,今年江老夫人薨了,皇帝念姐弟情谊,让江老太太葬至邙山,嗐,这不江小姐跟着扶棺来到京城。”他意犹未尽:“我瞧那江小姐的姿色上乘,小碧且不说,比你醉仙楼的那些知己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苏长青闻言来了兴趣,他乐呵着:“什么样的美人我没见过?话说这世上美人如过江之卿,各有各的美法,各有各的特色。长安第一闺秀顾家千金顾夙,笑不露齿,行不摆裙,端庄气性如开艳益皇都的牡丹花醉仙楼第一名妓杨仙,行步醉态,眉眼春风,艳丽酥骨如芙蓉一笑春风满河山再说那蒙古公主的娇憨,姽婳将军的英武,我家小碧的清秀,当今皇妃的雍容美人在骨不在皮,这些美人除皮相外都各有各的风骨”
“欸,”杜君生笑着说,“季恒兄的美人之见真当合我心意,江小姐若论皮相不比你方才说的几位差,论风骨吧恐怕她要更胜一筹。”
苏长青摇着头不信,转身就要走。杜君生连忙追上去拉住苏长青的袖子道:“季恒你要相信我,江小姐江小姐今日要去春江买万寿菊。我这不得到消息来找你了吗”
苏长青笑着拍了拍杜君生的肩膀:“那行啊,我倒要见识见识那江小姐是怎样的姿色将你迷成这样。”
半个时辰后,春江已经人满为患,苏长青与杜君生挤在人群中,又是大热天,不一会儿苏长青已经满头大汗。他抬起袖子擦了把汗,苦笑道:“天德兄,见个美人把自己搞得狼狈那就不妙了。”
见杜君生没应话,苏长青正纳闷,抬起头一瞧,只瞧见一艘船向江边驶来,是时忽然微风吹过,湖面波动,送走苏长青脸上闷热,他只觉一股凉意。苏长青眼尖,瞥见船上一人独立,白衣一点,那船宛如凌波而来,真如神仙一般。
船渐渐驶进,苏长青终于看见那人一袭白衣,偏生是连脸都没看清,苏长青只感觉水波袭来,凉意自脚尖到脸颊,秋日的闷热一扫而空。
杜君生推了把苏长青,道:“怎样?”
苏长青并没有说话,杜君生转头,却见好友的目光死死盯着船上的白衣人。他知道好友已经明白那人的美,得意一笑,拍了拍苏长青的肩膀:“走,我带你正面见一见美人。”苏长青才回过神来,应了声,目光仍盯着船上美人。杜君生得意洋洋拉着苏长青来到江边。
江边摆着各式各样的菊花,或黄或白,或红或紫,其中黄紫最艳,正是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若在往日,苏长青定然与杜君生谈笑风生秋菊之景,但如今竟是对那菊花看也不看,目光紧随船上下来的那人。
那人个子高挑,穿了一身白斗篷,斗篷上用银线绣着淡淡的梅花,斗篷下露出一张五官艳丽的脸来,眉眼间似有高山冷雪。
杜君生连忙道:“江小姐,好巧啊,你也来赏菊?这位是我的朋友苏长青。”
江小姐看了一眼呆愣在原地的苏长青,声音清冷,在苏长青心中犹如冷玉相撞,好听的不得了:“久仰。”
见苏长青还痴痴愣愣不能言语,杜君生连忙推了一下自己好友,道:“怎么傻愣着?江小姐,季恒他最会作诗了你也来观赏这菊花是不是叫季恒给你”
江小姐声音还是冷冷淡淡:“不必,我取了菊花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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