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别说是沈长钰,就是南逢也脸色微变,他看上去有些恼怒,“蓝玉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刻意引导长钰居心何在?我自知与你们没有过节,且还是你的师叔,今日你等咄咄逼人在前,现在长钰将一切坦言相告,你们却还要继续……这是非要逼死我吗?”

“师叔这话说得就有些重了,蓝玉哪里有这种心思,只是有些事情旁观者清,不想让长钰师弟走了歪路,便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想好了再说。”淮渊难得也开了口。

“淮渊师兄说得对,毕竟今日事一了,便再没有人能给他个公道,到时候他人从这里出去,谁知道下一刻能不能安稳地走回自己住的地方,毕竟是师叔你们师徒二人的事情,别人出了这个门再想掺合就难了,是吗?”

蓝玉有白澄在前边撑腰,一开口就没有太多的顾忌。

一旁沈屏从头到尾沉默了许久,忽然也开了口。

“凡事总有求个明白,沈长钰若是对长老你不尊,之后自要处置,但长老亦是不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该有的事实始末务必要求一个清楚明了,这才好彼此放心满意。再则,我兄弟二人虽不和,但毕竟血亲,长老你是我兄长的师尊,我自是对你诸多崇敬,所以还请长老莫要三推四阻,以免白白浪费了掌门他们的时间……”

沈屏说完,南逢面上就有不愉,只是思及一些谣言,他不免想到谌妄与这人的关系。

而且沈屏开口,谌妄也并没有开口阻止,他的意思显而易见。

对着谌妄不好驳斥,但沈屏就不一样了,哪怕他的言语是谌妄无声支持。

“既是你兄长,你自然是要为他说话,只是你才刚刚入门,谌妄他教你教的还不够……几位师叔师兄们说话的时候,你还是勿要开口为好……目不能视,耳能不能听也不好说,谁也不知若是说错了话,你师尊会不会如我这样护着长钰还两说。”

南逢以自己与沈长钰的关系类比沈屏和谌妄,其心可诛。

沈屏自己行得端便浑不在意,但是其余的人却是脸色微微一变。

沈屏不知道别人的想法,继续道:“眼睛看不看得见不重要,心却要敞亮,长老做的事情自己一清二楚,一味的逼人帮你遮掩是忘了那句话吗?”

“什么话?”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牙尖嘴利!”南逢不喜道。

“多谢长老褒赞,但是沈屏愧不敢当,毕竟你才的确是能言善辩,能将黑的说成白的也是不容易,只是苦了我那愚钝的兄长……被人害得无半分自由,性命也不知道在不在自己手上握着,现在还要昧着良心帮人遮掩,就不知秋后算账时,他焉有命在,可别到时候一桩意外,就随便将人打发了事。”

沈屏一语双关,既将南逢的心思挑明,也在警告沈长钰识相,他现在老实交代还有掌门几人为他申冤,可若一离开这里,到时候连性命能不能保得住还是两说。

念及于此就看沈长钰能不能听得进去,留给他的机会不多,这一次到底是能换的自由,留得一条命,还是被人逼得做个哑巴到时后果难负。

沈长钰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旁人如何想沈屏不知道,但是他自己知道,他说出此话的目的。先前沈长钰做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而且曾经他也想过要陷害沈屏,只是自己反倒酿成苦果,这是沈长钰对沈屏原身造的孽,沈屏自然不可能轻易饶过。所以一开始他是打着将沈长钰交到南逢手里的打算,想要他们狗咬狗,只是后来通过谌妄他又知道了一些事情,便先留给他一次机会。

现在要先与南逢算账,别的事情可以先缓一缓。

终于沈长钰有了动作,他慢慢抬头,目光却是落在沈屏的身上。

“那日我的确伤了师尊,只是一开始我并非有意……”说到这儿他顿了下,隐去了一些难以启齿的隐秘。

诸人也大概明白了是什么,并没有追问。

沈长钰露出一丝苦笑,继续道,“后来则是心中怀了愤恨,将无意变成有意,我重伤师尊……本意便是为逃走,但是在离开之后我发现了一件事情,他在我身体里下了咒。”

“短暂的疼痛和屈辱尚且可以忍一忍,但是体内的咒将要伴随我一生……让我难以忍受,我再次回去威胁他解了我体内的咒,但是他却告诉我一件事情。”

“焚玉仙尊带着沈屏离开宗门,他下了这种咒,只有焚玉仙尊能治得了……此外,他还吩咐我一件事情,说父亲留给沈屏一件宝物。”

“他需要那件宝物,便想让我解决了沈屏,然后再从父亲那儿拿到这东西交给他。”

“他告诉我之后会还我自由,只要我达成他所愿,只要一切都做好……”

说到这里时沈长钰又颓丧不少,“我知道这一切都不容易做得到,但是却没有想到从一开始我便错了……焚玉仙尊根本不可能解了我身上的咒,而且师尊他也不会放过我……所有的一切,是我咎由自取!”

沈长钰一说完诸人便明白了。

南逢知道谌妄下山,而且他还有所图谋,让沈长钰杀了沈屏得到沈氏一族的宝物是条件,他还要借着谌妄的手最后再解决了沈长钰。

听着便觉得沈长钰鬼迷心窍,被南逢哄骗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没有那么难以理解。

明知这一切都不容易,但是沈长钰仍要义无反顾地去做,他想要自由,从未如此渴求的想要一丝自由。

以前他与沈屏都活在泥泞中,便没有那么多的嫉恨,可是当有一天他发现,沈屏居然从泥泞中走出,而他自己却始终停留在原地。

心中的恶果便开始结出花来。沈长钰与其说十分嫉恨沈屏,不如说是恨自己,也恨让自己落得这种地步的南逢。

但是他又做不到向南逢寻仇,便只能挥刀向更弱者,而这个人便是沈屏。

他拼着将自己的所有隐秘都戳破,让沈屏放松警惕,从而下手……但是沈屏却没有踏入陷阱。

沈长钰将一切都说完了,沈屏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蓝玉淮渊几人意外更多,他们没有想到沈长钰和南逢之间会有这么多的纠葛,而这一切事情的背后,最惨的却是沈屏。

他无端遭受沈长钰的嫉恨,而且一度险些着了道,南逢从始至终像是个局外人,可一直又是在局中,沈长钰虽是棋子,但是他自己所做的一切也并非全是为人所逼。

很多时候他都能及时回头,但是却没有及时的停下脚步,反而将一切推到更加艰难的地步。

“沈屏父亲突然染了重疾卧病,此事与你有关系吗?”尘沨忽然开口,沈长钰一愣。

他面色青白,良久才慢慢开口:“我虽没有出手,但是我知道师尊对他下手……”

沈长钰说完,南逢却嗤笑道:“仅仅只是知情吗?我的好徒儿,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南逢的声音阴恻恻的,“你无辜那是以前……现在,却早就不是了……”

沈长钰身体一僵,半晌才颓败地低头:“是我,我害得不止父亲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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