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算她撒谎,”刘金凤温声说,“她描述的病症都很详细,应该身边有人生病又不能来,她是来替人求药的。”
“为什么不能来?”
“大抵被家人拦着不许来吧。”
谢九娘摸了摸肚子,没有问为什么不许来,而是问她:“那你为什么不给她药?”
“我们规定不见病人不开药,”刘金凤轻叹道,“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后来家属来闹,说喝我们的药喝出人命来,跟我们索要赔偿。”
“赔了吗?”
“没有。那个师兄虽然明白他们是来讹人的,但觉得总归是自己的疏漏,那家人又着实可怜,便想自掏腰包给一些安葬费。”刘金凤沉沉说,“被县主拦住了,县主问他有没有想过如果让他们得手,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都来讹钱?”谢九娘懵懂说道,“所以你们要留着病历和药方作证?”
“病历确实是从那之后大家开始重视的,至于原因,是也不是,”刘金凤无力笑笑,“若只是讹钱倒罢了,就怕有人效仿,故意把家人弄死来诈钱。”
“怎会有这样的人?”
“我那些学习农业的同窗,他们整日在乡间村里,见得多了,”刘金凤说,“还未满岁的女儿、病体孱弱的妻子、瘫痪在床的老人……他们想抛弃这些累赘,没有什么是做不出的。”
谢九娘小脸皱成一团,刘金凤摸摸她的头,叹道:“你已经很幸运了。”生在富贵人家,又有一个好哥哥,得了这般怪病,肯带她千里前来求医。
“当年我那个师兄觉得县主危言耸听,后来他毕业做了行脚医生,四处行医……然而不到一年,他就回了榆宁,在县衙做仵作。”
“仵作?”
仵作的工作内容不太适合给小孩子讲,刘金凤舀了一勺糖兑水给谢九娘喝,转移话题:“我记得京城的女儿定亲早,五六岁定亲,及笄成婚的也有。等你治好病回京城,家里要给你定亲事了吧,有喜欢的小郎君吗?”
谢九娘乖乖端着碗,摇头:“没有。”
“他们都很讨厌,”谢九娘嘟囔道,“跟谢十三一样讨厌。”
刘金凤一笑,谢九娘反问她:“你多大?”
刘金凤说:“我十七了。”
“你成婚了?”
刘金凤梳着妇人头,但这只是在外行走图方便而已,她其实还未成婚,也没定亲。
谢九娘不解:“十七还未嫁人?”
“是啊,”刘金凤佯装苦恼道,“幸好户籍在榆宁,若是在别的地方,十五不婚还要被收税呢。”
“你为什么不嫁人啊?”
刘金凤往她碗里加了勺糖,问:“甜不甜?”
谢九娘没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睁大眼睛盯她看,刘金凤只好投降,耸肩道:“因为我可以不嫁人了。”
谢九娘茫然望着她,风大雨急,刘金凤起身去关窗,正好望见云桐一行人过来。
她便没了追问的机会。
这是谢九娘第一次见云桐,她在谢玉言的牵引下乖乖朝云桐行礼,叫了声楚姐姐。
这位楚姐姐弯腰撑住膝盖,细细打量她,忽而眉眼弯弯,笑着将她抱起来掂了掂。
“你叫谢舒?真好看,姐姐把你做成棉花娃娃好不好?”说着抱她往隔间后去,大约和刘医生一样要摸肚子。云桐的胳膊不粗却有力,抱人很稳,谢九娘乖乖伏在她怀里,听她说:“别怕,会没事的。”
谢九娘环住她的脖子,忽然想到:这位楚姐姐,仿佛也有十七岁了。
她也没有嫁人。
楚霆微微愣神,眼前再次出现零散回忆碎片。
刘金凤本想跟进去学习,却被谢玉言叫住:“刘医生,不知可有伤药?”
“公子受伤了?”刘金凤爱听这句医生,和善道,“祝桥师兄在外面,公子有伤快去找他包扎,免得感染。”
“不,是楚县主,”谢玉言在鬓角找到一个位置,轻轻点了点,“县主这里好像受伤了。”
楚霆出神没听清,随口道:“我长姐脑子一向异于常人,并非受伤所致。”
云桐从屏风后露出半张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楚霆猛地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不禁打了个哆嗦:“我、我去找祝大夫拿药。”
刘金凤将“我这里也有药”咽回了肚子。
可怜的长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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