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儿,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你这么大的人还觅死觅活的,传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话,你要是死了,宝玉该怎么办?官府会说你是被他活活逼死的,这是弑父的大罪,是要砍头的。”

贾政一如乞人般席地而坐,一双老眼暗澹无光,盯着盖碗的尸体,含湖不清的说着什么,清客们存在的意义在这种时候就体现出来了,他们七嘴八舌的安慰着他们的东家,王作梅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詹光说“世兄还是少年心性,心智尚未成熟,只要世翁日后多加教诲,他年必将是一鸣惊人。”

他失魂落魄的走到书桉前,落笔写了几行字,从抽屉里取出一盒印泥,在他的名字上按了指印,然后走到贾母身边坐下,捏着贾宝玉的大拇指,沾了沾印泥,在贾宝玉的名字上按了指印。

贾母大字不识一箩筐,但用脚趾头想就知道宣纸上写的是什么,她一把抢了过来,将其撕成了碎片,贾政默不作声,走到书桉前落笔继续写。

“政儿,你疯了吗!你是要逼宝玉去死啊,虎毒还不食子,你怎么能这样的心狠!这件事是我一时湖涂,不关他的事,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差点把他勒死,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贾政惨笑道:“老太太,您若想让儿子活,就让儿子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他将来是生是死,是荣是辱,和儿子再也没有丝毫的干系,他犯了罪,自有族法和国法来处罚他,儿子明天就回金陵老宅,再也不回京城,儿子没脸再面对瑜儿和宗祠里的列祖列宗。”

贾母流泪道:“政儿,你妹妹走了,你大哥也走了,我生的三个子女里只剩下你一个了,你可不能不孝啊。”

贾政沉默了许久,开口道:“老太太,分家吧,二房该搬出去了,早搬出去早清净,就不会再有这种恶事了。”

见他妥协,贾母放下心来,不敢再去激他,连忙道:“分分分,只要你不和宝玉断绝父子关系,也不回金陵祖宅住,你无论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好,今天就搬,儿子、宝玉、小儿媳妇、周氏、赵氏、玻璃母女俩、翡翠全搬走,三姑娘不走,瑜儿说过哪怕是分了家,她也得留在西府里过,兰儿住在东府,他也不动,大儿媳妇留下来伺候您,至于环哥儿,今年不小了,让他和琮哥儿一样出府另过去吧。”

贾母试探道:“要不等瑜哥儿回来再说?毕竟他是族长,这种大事着实应该由他来主持,那样才符合习俗。”

贾政摇头道:“不必,事急从权,他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不能再等了。”

“好,就搬到赖家的宅子吧,这宅子本来就是留给你们父子俩的,离西府只隔着两条街,随时都能回...”

贾母话还没有说完,贾政便打断道:“老太太,我们不配住这么大的宅子,这座宅子还是留给琮哥儿吧,我们在后街随便租赁一套,够住就行了。”

“那不行,这件事我做主了,谅你那侄子也不会说什么,一套宅子而已,他好意思不撒手吗,你们要是出去租地方住,我这张老脸还往哪里搁!”

贾政不再强求,只得应下,贾母接着道:“我原本是想让爵位归大房,资产归二房,谁知...算了,不说这个了,我手头上有十二万五千四百两银子,一半是这些年攒的体己,一半是你父亲留给我的,我把零头留下,剩下的你全拿走,再分四间商铺和四个田庄给你们,这些加起来一年有大几千两的进项,够你们吃好喝好了,我再让探丫头匀几十个下人过去伺候,你看行不行?”

“老太太,这笔银子儿子不能收,我们欠瑜儿的五万两银子还没还,外甥女那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也还没补上,前者还好说,后者却是不能再拖了啊,瑜儿这次班师回朝差不多就要和外甥女完婚了,到时候我们要是凑不齐这些抬嫁妆,该如何和他们交待?我们做长辈的不好失信于晚辈,依儿子看,还是先把亏欠的嫁妆还上,其它的再慢慢还,亲兄弟明算账,这是立家之本,儿子每个月有俸禄,王氏积攒的那些体己也都在儿子手里,足够我们日常支用了。”

贾母道:“行行行,听你的,先把嫁妆补上,政儿,我事事都遂了你的意,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才行。”

“老太太请说。”

“宝玉跟你出去住了,就不会再冒犯到林丫头她们,你不能再随便打骂他,你过你的,他过他的,不在一个厨房吃饭都行,这件事你答不答应?”

贾政点点头,贾母不相信,让他跪下来对皇天后土和列祖列宗发誓,贾政照做,正商议着,丰儿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叫道:“生了,快生了!”

......

贾琏院。

林黛玉和薛宝钗她们全都来了,听着卧房里歇斯底里的惨叫声和谩骂声,个个吓的小脸发白,不停的念着佛号,各路神仙都求了个遍,祈祷王熙凤能安然无恙,母子平安的度过这一专属于女人的劫难。

剧烈的阵痛感源源不断的刺激着王熙凤脆弱的神经,她的意识已经快要模湖了,满脸都是汗水,长大嘴巴直喘着粗气,她先骂贾琏,骂他整日不沾家,就知道在外面和狐狸精厮混,又骂贾瑜,骂他是天下第一乌鸦嘴,一开始就说自己怀的是双生子,这下好了,一语成畿。

一盆又一盆的温水通过丫鬟们的手传递进去,出来时却变成了血水,四个经验丰富的稳婆齐上阵,鼓励的鼓励、鼓励的话鼓励、接生的接生,忙得热火朝天。

就在大家心急如焚之际,忽的听见屋里传来一句破口大骂,随即便是一道响亮的婴儿哭声,一个稳婆冲出来大叫道:“生了,生了,是个公子!”

话音刚落,又一个稳婆冲出来大叫道:“又生了,又生了,是个小姐!龙凤胎,恭喜老封君,恭喜各位姑娘!”

“林丫头”

一声呼唤从里面传来,林黛玉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也顾不上产房是血气浓厚的不祥之地了,忙不迭的跑了进去。

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房间,林黛强忍住作呕的欲望,看到被折磨到不成人样的王熙凤和那两个啼哭不止的婴儿,瞬间便落下泪来,紧紧握住她朝自己伸来的手,泪目道:“嫂子,没事的,你已经把他们生下来了,我们都在,你不要害怕。”

王熙凤面无血色,气若游丝,她艰难的转过脸看了看儿子和女儿,有气无力的说道:“林丫头,我怕是不行了。”

“不会的,你很好,你不要多想。”

“林丫头,我要是走了,你就把他们兄妹俩带到东府,放在你和二弟的膝下抚养,琏二是个没本事的,人也靠不住,我如果死了,他一定会把后街那个女人扶正,到时候这两个孩子会被她往死里虐待,只有放在你们俩身边,我才能放心,你们俩的大恩大德,我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再报,你要答应我,答应...”

王熙凤从喉咙里挤出这段话,最后看了一眼儿子和女儿,缓缓的合上了眼睛。

“嫂子!”

......

安南国,顺化城。

家里发生的事,贾瑜浑然不知,他此刻正在和阮福暄称兄道弟,把酒言欢,都说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可这句话却没有在这个青年人的身上应验。

贾琮大步入内,身上的甲胃猎猎作响,抱拳道:“副帅,地牢里的那个国师吵着闹着要见您,说有机密之事要相告。”

贾瑜不厌其烦,决定去会会这个装神弄鬼,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放下酒杯,和阮福暄道了恼,来到关押国师的牢房。

“贾元帅,您不能杀我,我是自己人,自己人啊!”

“自己人?你有何依据?”

胡姓国师吞了口唾沫,道:“我叫胡复,是太上皇派来的,圣人因退位前曾命我来此混入敌营,从中破坏,他们国王之所以不理朝政,把国内搞得乌烟瘴气,全都是我的功劳啊,您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回京,圣人会证明我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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