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独孤遥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眼睛一亮,随手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冲她扬起漂亮的笑。
他的脸色还苍白着,薄唇也没什么血色。可是他笑得极飒,露出星子似的齿,几乎要晃了独孤遥的眼。
独孤遥突然心跳漏了一拍,仿佛在一个很遥远的午后,他也曾站在浓墨重彩的紫藤花下,向她绽开笑容。
眉眼似当年,一如初见那日。
她似乎……忘记了什么极重要的东西。
好像心中缺掉一块,极冷的江水慢慢渗进来,痛得她几欲落泪。
“你……是谁?”她低声问,“我见过你吗?”
少年看着她,漂亮的桃花眼中慢慢流露出哀伤的笑意。他伸手拉过她的手腕,在她的掌心写下“沉戈”两个字。
“沉……戈。”独孤遥分辨出来,“你叫沉戈吗?”
听到她唤自己的名字,少年眼睛愈发亮了,他用力点头,抬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
这个动作他做得再熟稔不过,独孤遥也未察觉出半分异样,仿佛他们已经如此相处了数年。
沉戈似乎只会写“遥”这个字和自己的名字。独孤遥再问他别的,他就只能笨拙地比划。
独孤遥看得一知半解,“所以……我们之前就认识,是吗?”
沉戈点头。
他多想告诉她,他们不仅是认识,还有一道长起来的情分。
小王爷只有她这一个妹妹,她自幼是武将们的掌中明珠,他们带她去行猎,去阅兵,去巡营,那时候她那么小,晃着小短腿坐在他们怀里,奶声奶气叫哥哥。
“我为什么会认识舜国的武将呢?”独孤遥不解,自言自语道,“我甚至不知道舜国是什么样子的。”
沉戈微微有些着急,他指指自己,又指指独孤遥,想告诉她,她本就是舜国人。
舜国的公主,王储的妹妹,帝王冠冕上最耀眼的明珠一颗。
独孤遥眼神中迷茫更甚。
沉戈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她的发旋。他比划着,“你平安就好。”
这句独孤遥看懂了。不知为什么,她眼眶有些发酸,“我会全都记起来的。”
看到小姑娘脸上的落寞,沉钩有点着急,他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把方才放在枕边的东西拿出来,捧着奉到她面前。
是一个平安结,用汇了金线的红绳编就,有五个瓣,像是含苞待放的莲花。钦察的平安结大多是瓦当制式,如此精巧的形制,想必是舜国的传统。
独孤遥眼睛一亮:“是给我的吗?”接着,她突然想起那日他被拔掉指甲的手指,心下一紧,小声问道,“……编这个,疼吗?”
沉戈的眼神很温柔,他笑了笑,摇摇头,认真比划着,“平安喜乐,岁岁无忧。”
独孤遥一怔,突然眼眶发酸。之前,她有时也觉得失忆与否并无虞,前尘不可追,记起来又如何。
可是看着沉钩,独孤遥突然后悔了。她很自责,他对自己这么好,她却把他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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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之后,独孤遥经常去东暖阁陪沉戈。他到底是武将出身,虽然在夏台司受尽折辱,但并未太伤根本。
太子也不喜欢豢养过于羸弱的奴隶。他将奴隶当做猎物,但只有足够机敏迅捷的,才叫猎物。
约莫过了十来天,沉戈就可以慢慢走出寝殿,在院子里陪着独孤遥晒太阳了。
有时他也会给独孤遥讲讲舜国。
他说舜国地处东南,四季分明,冬雪皑皑,夏雨绵绵,各个时节都有各自的风情。一直往东走,就是大海,天下所有的河流在那里汇聚入海,奔涌向天的尽头。
钦察地处内陆,并没有海。独孤遥想象着海的样子,忍不住问道:“那么多河流都流过去,海是不是很大?”
在她的印象里,焚水河就已经算得上是浩浩汤汤,天下像焚水这般波澜壮阔的河流有三条,它们一道入海,将是何等的壮观。
沉戈笑着点头。
独孤遥心动不已,问道:“若是我从焚水河顺流而下,是不是就能到舜国,还能看到海?”
“可以。”沉戈比划着,“但是焚水河多激流,不能行船,若是落入此河,必死无疑。”
他比划了一个断气的姿势,把独孤遥逗笑了:“谁会好端端跳进河里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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