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书楼早前,原是观齐云与邱柏龄在里边休息。

二人从来时到准备离开,从未在其他公开场合露过脸,舟车劳顿的走一遭,交了短,揭了底,却依旧没能排除那股潜在的威胁,在邱柏龄看来,此行极不划算。

“师兄,这趟真准备就这么回去?”

观齐云不忘替主人家擦拭他们用过的棋子:“怎么,你还是放不下?”

他们这一族,历经千年,神通在世却总是寄人篱下,换作谁心里都会憋口气。

“我族人丁稀少,如果迫于无奈一定要和他们相互捆绑,也不是不能择良木而栖,最起码,不会是像现在这样,连求生都弄得这么狼狈。”

“师弟,须知鸟尽弓藏。如果缔约方真的是如日中天,那我们的存在,就不再是救于危难的助臂,而是会动摇他们至高位的威胁,古往今来的道理:月亏才会求满。”

前车之鉴,邱柏龄在武帝求仙那一段历史中也曾了解过。

千百年来,他们不是没有侍奉过至尊,燕昭王、齐威王,乃至后来热衷方术的汉武帝,无一不是万人之上。

可这种人的身边,金银、权利皆是唾手可得之物,于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们所求唯登仙、唯长生。

可世上哪有真正的长生之术。

举国追捧,固然能掀起古今罕有的求仙浪潮,可这中间,往往只留了求财之辈的登天梯,真正的能人志士被屈羁陋室,除了恬当上位者的摇钱树,更会被虚伪之徒忌惮,而异己排除。

荣不俱荣,一损却损,少翁之流被处死,神仙家、阴阳家直接或间接受累,险些全族覆灭。

历史的长河中,这样的教训不止一桩。

邱柏龄改口:“我以为再怎么,也不能给我们自己上个定时炸弹,萧梧叶太惹人注意,留着她,迟早是个祸害。”

观齐云这会儿倒没有反驳他,但他所信奉的是一切缘起一切缘灭。

无视因果,单以自我揣测便横加干涉,此举大可逆天。

“走吧,留得太久,就有人找上门了。”

观齐云的意思还和以前一样,保持现状。

邱柏龄说不动他,望望窗外,起身披上大袍,重新没入帽兜:“师兄,你先走吧,我去会会这些人!”

*

以侧院镜心湖为原点,镶书楼所在的半空,突然窜飞出十二枚形制各异的五帝铜钱。

六枚散开飞向远处,六枚就近钻入地表。

还有一枚白如鹅暖石的奇怪物件直撞飞入镶书楼。

窗框震开,邱柏龄从楼内腾身飞出,如急鹰掠过,倏忽一闪,轻巧点歇在了楼前左侧雄狮石像上。

斗篷翻涌,楼下一人身着墨色西服,同时和邱柏龄相向而站。

“你是什么人!”

草叶随风而动。

西服男人正是阿信,他束上尾发,双手合十,小指无名指在两掌末尾相互错入,食指勾无名指,正在结印。

“我没有恶意,只是我们小姐,想见您一面。”

邱柏龄仰头长笑道:“不请自来是为盗,未允自留是为劫,哼,鸡鸣狗盗之辈!”

阿信双目澄明:“晚辈不才,那就试试前辈所言的‘未允自留’了。”

这个年轻人,三十不过,真要动手,占上风的可能几乎为零,看情形,他确实没有恶意,要猜的没错,应是受人指使前来一探他观邱二人的深浅。

变故都被囚缩在镶书楼方圆,远处近处各有玄机——

原来此子擅阵法。

邱柏龄解开斗篷向远一抛,虎口半握,稍用寸劲,一柄木杖便自镶书楼内隔空吸来,嵌入他的手心。

他横扫一舞,二话不说掌心冲向眼前这个年轻人。

阿信结成光焰火界印,避开邱柏龄之时掌根重重相撞,伴随一个“起”字真言令,落入地表的六枚铜钱忽分别射出六道火黄色光柱,点面带动,立刻挂出一组六边形,将邱柏龄不偏不倚圈在了里面。

他迅速切换手印,六边形光芒相继褪去,但却似乎又一直停留在了空气中。

连阵带人,二人瞬闪到了一处竹林间。

*

近处铜钱阵,呼应了之前阿信对袁宥姗的承诺。

远处六枚,则分别摄入开、休、伤、杜、景、惊六个方位。

生、死两门空缺,方便袁宥姗来去自如。

在袁宥姗之前,天艾甩掉尾巴,也曾摸到镜心湖边上准备夜探镶书楼,好在一个疑心的功夫,没有立即游过去,身后树丛间踩点似的窜出个大鼻子的陌生面孔,趁机将她拦住。

“谁!”

“嘘……是你师父我,不知道谁把这张人/皮面具挂在了后院,我顺来用用,你别怕啊。”

还真是张立坤的声音。

张立坤指向拱桥,那一前一后,一老一少,有两道人影逛花园似地刚刚进去。

“别看了,这被人设了奇门遁甲阵,进去有风险,跟我来!”

*

这是袁宥姗还没加入花庭晚宴的纷争之前。

老者是袁宥姗此次的随行,头一天,袁宥姗和萧梧叶起争执时漏过面,但他形容枯槁,有些病态,萧家分配西厢房下榻之后,除了基本的用餐时间,几乎很少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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