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贡笑着念道:“当年郑国有位少女,别人说给她介绍一位好男子,可以托付终生。

少女相信了,于是就和对方约定在山脚下的池塘边见面。

谁知道那相亲之人到来后,其貌不扬、语言谈吐也十分粗俗,少女大失所望,所以便气愤的作下了一首诗。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上有茂盛的扶苏,池里有娇美的荷花。没见到子都美男子啊,偏遇见你这轻狂的坏小子

子贡话音未落,宰予便一边哼着歌一边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山上有挺拔的青松,池里有丛生水荭。没见到子充这样的好男儿啊,偏遇见你这狡狯少年

“欸!”子贡眉毛一竖,开口喊道:“子我,你小子骂人是不是?”

宰予闻言,脚底抹油就要开溜。

子贡正要发怒呢,谁知越女又发问了。

“子充又是什么人呢?”

子贡此时又不能把她忍下不管,于是只能耐着性子给她解释道。

“子充是当时与子都齐名的美男,只不过就容貌来说,可能还是要稍逊子都一筹。

子都之美,英朗精致,仪态端庄,可为阴之美。

子充之美,棱角分明,磅礴大气,可为阳之美。

然而郑人却以子都为第一,以子充为第二,由此可见,比起阳之美,郑人还是更喜欢阴之美啊!

所以,您说我面相阴柔,这实在不能算作是诋毁,反而要归为夸赞啊!”

宰予本来就要溜走,谁知道他听到这话,又折了回来。

“嗯?!”

子贡听了这话,顿觉恼怒:“子我有何疑问?我与子都俱有英朗精致之美,夫子门下,以美而论,能过我者,唯子贱一人而已,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宰予也不直接驳斥他,而是引述起了夫子的论断。

“夫子有言: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君子没有什么要争的事情,如果要说有,那就是比赛射箭了。作揖谦让,上场比赛,退场后,不胜的罚酒。这样的争,是君子之争

本来子贡以为宰予会在容貌上与他论断,谁知道这小子居然另辟蹊径,直接从更高级别的君子上入手。

而射箭,又正好打在了他的七寸上。

这下子,可一下把子贡的思路给全部打乱了,就连刚刚想好的一堆论据也没了用处。

子贡咬牙切齿,心中暗自叹息道:“这小子的言语功力,最近又见涨啊!”

他知道不能和宰予在君子的问题上继续纠缠,既然宰予使出一招战略转进,那他也照葫芦画瓢。

子贡开口道:“夫子有言: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

先学习礼乐而后再做官的人,是原来没有爵禄的野人。先当了官然后再学习礼乐的人,是君子。如果要选用人才,那我主张选用先学习礼乐再做官的野人

宰予把容貌之争化为道德君子之争,那子贡就把君子这个词导向它最原始的含义——诸侯卿大夫们的嫡长子。

随后,不等宰予开口,子贡便赶忙补充道。

“能否生而即为君子又哪里是我所能决定的呢?我所能决定的,不过是毫不懈怠的继续学习礼乐,并以此来修养己身罢了。

况且,君子未必美,而鄙人也未必臭。仁义与否,并非是由自我叙述。美丑与否,也是由他人评判。”

说到这里,子贡忽然心生一计,打算拖越女下水。

“在男子美丑这个问题上,我们何不请女子来评判呢?”

但就这么贸贸然让越女评价他和宰予到底谁更帅,子贡还是觉得有些不保险。

因为他虽然自认比宰予帅上不少,但毕竟没有拉开档次上的差距。

而且从方才越女透露出的信息来看,也许越人会更喜欢宰予这一款的。

他思前想后,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冒这个风险,于是灵机一动,干脆改口道。

“方才说了这么多,不知道您觉得到底是子都更美一些呢,还是子充更美一些呢?”

“啊……我……”

这下子,可算是给越女出了个难题。

她虽然不知道子贡和宰予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也明显看得出这俩人在斗气。

这哪是问他子都和子充谁更美,这不就是在问宰予和子贡吗?

她说其中哪一个更美,都是得罪人呀。

她看了眼宰予,又看了眼面前的子贡,犹豫了半天,只得回道:“我觉得,子都与子充能得到天下人的称赞,应当是一样美吧?”

但很显然,这个问题并不能让宰予和子贡满意。

子贡开口道:“郑人常说:子都者,天下莫不知其姣。不知其姣者,无目也。这样看来,应当还是子都更美一些吧?”

“这……”

越女听到这话,只觉得方才练剑都没这么累,额前一点点的往外渗着汗:“能让郑人说到这个份上,那应该还是子都更美一些吧?”

而宰予听到子贡的话,也不由在心中暗骂。

奶奶的,给压力了是吧?

跟我上强度了是吧?

觉得我家哥哥不帅的,就是没长眼睛?

这是什么春秋爱豆粉丝后援团?

怪不得子产在郑国干的这么累呢,国情的确复杂啊!

不过子贡出招,宰予当然也不能坐以待毙。

他知道如果光以美来比较,子充肯定无法压过子都。

为了获胜,他必须要学习后人的先进经验。

宰予一咬牙一跺脚。

对不起了!

我要开始爆黑料了!

他开口道:“当初郑庄公准备进攻许国,子都和颍考叔争夺兵车,两人互不相让,颍考叔见子都不让,于是干脆挟起车辕奔跑。

子都拔出戟追上去,想要截停颍考叔,但他追到大路上,还是没有追上,子都因此感到愤怒。

郑军到达许国都城后,开始进攻。颍考叔奋勇争先,拿着郑庄公的旗帜‘蝥弧’先登上城墙,郑军士气大振,将士们纷纷加紧步伐准备追随颍考叔攻克城池。

然而子都看见了,却偷偷从下面用箭射他。

颍考叔中箭,脚下不稳,就掉下城墙摔死了。

郑军的士卒见到颍考叔战死,心中畏惧,进攻的步伐也迟滞了下来。

幸好郑国大夫瑕叔盈奋不顾死,拿起颍考叔手里的‘蝥弧’重新登上城墙,大吼着‘国君登城了’,郑军这才一鼓作气攻克了许城。

事后,郑庄公气恼于颍考叔被自己人射死,然而又找不到凶手,所以就命令郑军,每一卒100人拿出一头公猪,每一行25人拿出一条狗和一只鸡,用来诅咒射死颍考叔的凶手。

从这以后,世上才有了‘暗箭伤人’一词。

子都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纵然他的美貌冠绝当世,难道您会喜欢这样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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