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丁说:“怀疑犹如草木之根,从真理之芽生出。”

好吧,其实是不是他说的我也不确定,只是依稀记得这句话。而且要让一个句子显得深刻有内涵,没有什么比名人效应更简单了。

毕竟世人普遍认为,那些拥有更非凡经历的人,所说出的话就是比普通人更有意义。

虽然这时说起这话似乎显得没有意义,但人就是会在遇见突发情况时,脑子里反而会想些乱七八糟事情的生物不是吗。

我想这或许是一种奇怪的联想机制,大脑在那一瞬间根据眼前的情况,随机性地把曾经的某个记忆唤醒了,尽管这好像没有用处。

就目前的状况来说,的确是我大意了。

我一共犯了两个错误。

一是没有想到来见面的网友会是魔法生物,遵照普通面基的规矩,没多做伪装就去了。

二是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坐在我对面的那个家伙,不是什么刚刚从游乐园里跑出来的兼职人员,而是用可爱外表蒙骗世人的魔法生物。所以开口对话就已经暴露了看得见的事实。

这两个错误或许不算致命,但的确造成了我将要面对的麻烦。对此我已经深刻反省,并痛定思痛,决定以后把所有的面基条件最优先的一条改为确认对方是不是人类,是不是正常的、普通的人。

反思之后需要解决的就是眼下的情况。

快速梳理了一遍已知的信息,我自然地抬头,看向了那位转来的新生,眼里实时流露出一丝好奇。

这位似乎是另一种魔法少女的转学生名为石塚晴美。就长相上来说,非常有美少女的感觉:长长的金棕色头发,扑闪扑闪如同洋娃娃似的蓝色眼睛,配上白皙的皮肤和纤细的身板,说是真人娃娃也不为过。

看班上不分男女,一群人愣神的模样,就能明白这份美貌的杀伤力。

如果不是我能清晰地看见她身后那只粉色的大型马脸魔法生物,大概同样会感叹一句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吧。

只是转学生这种动漫里都快用烂了的俗套情节,足以让我对所有转学生敬而远之。

即便开始看起来再平平无奇的家伙,只要自带转学生这一光环,就意味着一段避不开的隐藏剧情,比如里世界身份、比如不可言说的过去、比如黑暗的秘密。

总之,任何不合时宜转学而来的人,即便不是主角,最基础也是四号番位,在各种故事中充当女四/男四。不过仔细想想也能理解,很多作者想要增加在校园环境里常常出场的新角色,最简单好用的办法就是这么做,甚至不用过多解释怎么转学成功,这人此前在哪所学校,有哪些朋友。

为了加强这种属性,不熟悉的同学在很长时间内都会以“转学生”而非名字来称呼这人。

无论怎么看,都是路人甲不该靠近的类型。

只是这次却不能如我所愿,直接避开并非良策。

阿吾站在石塚晴美背后,丝毫不掩饰望向我的眼神,可是实打实为我招来不少目光。背后那个家伙散发出的气息几乎肉眼可见了,一丝一缕,如同红黑色的绸缎,跃跃欲试地想要扑过来。

咦,好像不对,不是错觉。

我眨眨眼,确定又是眼睛不受控制地看见“本质世界”了。

虽然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有中二风格,但想想大概只有我会这么称呼,那么也就无所谓怎么说。丢脸这件事需要当事人与围观者才能成立。所以没错,只要我不觉得丢脸,就能理直气壮!

焕然一新的视野里,站在前方进行自我介绍的石塚晴美,全身都笼罩着粉色的光,和她身边的吉祥物非常相配,让人感慨不愧是少女们的儿时梦想之集大成者——魔法少女。

说来,这似乎是个好机会。

不动声色地转移视线,我用右手假装碰掉橡皮,俯身去捡,躲开阿吾的目光,顺便快要抬头时用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视一圈,稍作停留后,我的眼睛微微眯起。

倒不是我想表现得这么深沉,只是在灰白一片的世界里,骤然看见一大片过于明亮的颜色,眼睛总会被刺激到的。

事实上,没有当场落泪、夺门而去,我已经觉得是我心理承受能力强悍了。

无论是谁看见这一大片象征着“主角们”的七彩颜色,一定都会不禁落泪的。红的、蓝色、绿的、黄的……各种颜色汇聚一团,挤压得本该呈现围拢优势的灰白色可怜兮兮地缩在一处,完全不显眼。

只是那一眼,除了本就不同的桑谷一真、若木晴人,还有两位魔法少女弘田遥、坂出真依外,就揪出了这么多卧虎藏龙的“主角”,实在令我都稍微懊悔。

甚至那个趴在桌子上打游戏的克也,身上都有一层紫色的光。要知道阿力身上也不过是浅浅的粉红色,一看就是被卷入恋爱剧情的配角而已。克也不知道到底做了什么,光是紫色就算了,周围还冒着奇怪的爱心泡,看起来格外花哨。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

我若无其事端坐回来,无视桑谷一真明晃晃的打量和若木晴人自以为藏得不错的窥伺,也不理睬此前情绪有些高昂的阿吾,淡定地扶扶脸上的眼镜,看着那位转学生选了标准的靠窗座,就抽回目光继续上课。

阿吾脚步动了动,还是没有直接过来找我,只是变了脸色,眼神复杂地注视着这边。

这并不令人意外。

有时候要解决麻烦,在恰当的时机才会事半功倍。

阿吾说他是从小照顾魔法少女长大的保姆级人(社)才(畜),早早经过社会磨(毒)砺(打),比起我们这些尚且稚嫩的学生来说,察言观色只是基本功,随机应变能力应该更优秀。

从石塚晴美和阿吾一起进教室已经有五分钟了。这五分钟里,阿吾有三次试图引起我的注意,两次想要和我相认,一次直接过来的意图,但是都压制住想法,没有付诸行动。

为什么?理由很简单。

当他发现我不做任何反应和回应的时候,心里自然会产生疑惑。

疑惑无非是两个。

人得不到合理的答案时,很少从习惯的大环境找问题,更倾向于找与自身有关的问题。简单来说即从对方身上找原因,或者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一、我不理他是不是故意的?二、他是不是做错什么?

显然和自己的朋友打招呼这件事不会有错,起码在正常状态下,行为本身没有错误。上次的见面也不至于糟糕到我刻意不理人的地步,更何况此前完全没有预兆。就算是冷战,也是有作为预警的细节发生的。

那么他做错事这一猜想很快会被否决。

于是只剩下另一个事实——我没有理他,这是故意的吗?

故意的前提是有目的性,但在我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愤怒与刻意的现在,他得不出我的目的是什么,即我没有故意这么做的理由。

那么,不是故意,就是无意?

“我不理他”这一猜想,在看到我仿佛忽视,更甚说是完全没有注意到的表演中,会衍生出这样的答案——我是不是没有看见他?

可我按理来说,是可以看见他的,上次的见面交谈证明了这一点。

这就与目前的事实冲突,他会产生最纠结的问题——我到底看得见吗?

平时这个提问当然是好笑的,除非认错人或者被假冒,不然那天一定是我出来和他见的面,这个问题也没有意义。

但今天不同,我可是戴了眼镜来上学的!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