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蚕是个土生土长的江南人士,与寻常江南女子不同,她极其不喜泛舟游湖。

丞相也常常纳闷,他记得这个女儿小时候特别喜欢缠着他一块坐船游玩,怎么长大了反而对河呀、船呀,能避则避,宁愿绕远路也不愿意在河边走。

他问过姜雪蚕,姜雪蚕却也说不上来,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只能回他一句:“爹爹,我害怕坐船。”

丞相不知从哪位神医那儿听了个法子,想要战胜恐惧就要去面对恐惧,于是特意挑了个游人稀少的日子连哄带骗拉着女儿上了小舟。

一开始还是好好的,姜雪蚕只是身子有些僵硬,不太敢往下看,但尚能与丞相交谈几句。

直到天上突然下起了毛毛雨。

当时也是盛夏,天气炎热,淋些毛毛细雨本没什么,但姜雪蚕从小身子就不好,丞相也怕她淋了雨着凉,便令她去船篷里坐。

谁知她刚刚起身,天旋地转的感觉就扑面而来,船下明明是缓缓流淌的小河,她却总是断断续续听到一阵江水滚涌声,总觉得下一刻夹杂着鱼腥味的浪花就要劈头盖脸地向她袭来。

她捂着脑袋跪倒在船上,丞相急得团团转,大骂了几声“庸医”,又赶紧命令船夫将船掉头。

回到岸上,姜雪蚕才慢慢缓过神来,浪涛声似乎也随着那小船远去,直至完全消失。

眼见她的小脸苍白一片,连平日里红润的嘴唇都没了血色,丞相心疼不已,倒是先她一步哭了出来,一边抹泪一边向女儿保证:“咱们以后再也不坐船了,再也不坐了啊。”

见爹爹如此担忧,姜雪蚕努力将眼泪憋了回去,还拿小手拍着丞相的背安慰他,说自己也许只是晕船,不碍事。

后来过了许多年,丞相一直坚守着诺言,绝不带姜雪蚕去游湖垂钓,也替她推掉了世家公子小姐们不少邀约,还时时叮嘱下人,不许他们带小姐去河边。

打那年起,姜雪蚕再也没坐过船,耳边也再也没响起过波涛翻涌声。

或许也正是因为缺了这种“刺/激”,她离那段被遗忘的记忆也越来越遥远。

直至今日,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里,她居然慢慢想起了一些旧事。

*

宋寒之担心她的脚伤加重,顶着瓢泼大雨加快了脚速,一盏茶的时间就赶回了东宫。

绿柳见这俩人跟“落汤鸡”似的从外头赶回来,一个比一个狼狈,赶紧去烧热水,又拿了干净的衣物让他们二人换上。

宋寒之换上干爽的袍子,没顾着喝热水驱寒,倒是先敲响了姜雪蚕屋子的门。

“夫君?”

姜雪蚕以为来人是绿柳,衣领还未抚平便一瘸一拐地去开了门,结果发现敲门的是宋寒之。

“夫君怎么不先去洗个热水澡驱驱寒?”

宋寒之看了眼她背后湿漉漉的长发,小心扶着她进了屋子,又在里头寻摸了一条干净的汗巾,走到她身后为她擦拭着长发。

“想着绿柳在厨房烧水,应该顾不上为你擦头发,怕你着了风寒,就……”

话未说完,冰凉的指肚突然触到了她白玉似的脖颈,温暖细腻的触感引得他的心头漫上一阵酥麻,以及若有若无的痒意。

他眸色渐深,只觉刚刚淋过雨的身躯燥热不已,努力别开视线,走到一旁倒了杯茶一饮而尽,那股燥意才慢慢被平息。

“夫君,怎么了?是身体不大舒服吗,要不我还是自己来吧。”姜雪蚕见自家夫君脸色突然变得通红,有些担心。

宋寒之又倒了杯半凉的茶水饮下,一扭头却又对上那张眉目含情的小脸,再往下便是那截若隐若现的白净脖颈。

他用力捏了捏手里的茶杯,移开视线,走到姜雪蚕身边替她展平又拉高了衣领,牢牢掩住了那令他心旌摇曳的罪魁祸首。

“无事,有些口渴罢了”,宋寒之轻咳两声,继续拿过桌上的汗巾为她擦拭着长发,“你刚刚在路上说,想起了一些旧事,可愿与我讲讲?”

“嗯”,姜雪蚕见夫君没事,也放下心来,只是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两只小手紧紧交叠着,眉头也皱在一起。

“方才在大雨里,我突然想起之前与爹爹泛舟游湖,那时我只差一点便能记起一件旧事,可脑袋止不住地痛,这么多年来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她沮丧地说,“可就在刚刚,我好像想起来了,我害怕坐船的原因。”

宋寒之突然想到林大夫之前的话,姜雪蚕后脑有一块旧伤疤,伤疤不大,不仔细看极难发现,这伤在当时并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也直接导致她如今记不清旧事。

她害怕施针,也害怕坐船,头上又有处伤疤,很难不把这三件事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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