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仙尊您有没有想过比起被庇护,我们这些弱者没有你们想的那般弱小,也有想成长起来稍微庇护庇护你们的愿望。他们身处险境都不忘互相保护,不会在被救下后弱小到爬不起来。”

“您担心他们因为被陷害失了道心,可我觉得,他们谁都没有放弃谁这件事反倒能让他们确定自己所修的道是对的。”

“更何况生灵之心难测,无论是妖魔还是凡人都有心性险恶之辈。道门不像我们妖魔一般,只要够强,想杀谁就能杀谁。若没有足够的证据,很容易就会被反咬一口。”

“仙尊为了庇护他们才将他们的记忆抹除,可若是有一日他们得知真相,却没有记忆为您作证,以至于您陷入别人的讨伐之中不能自证清白,您真的觉得他们会高兴吗?”

慕星辰还是没忍住将自己和几个被庇护的孩子联系起来,说出了他从未说出口的话,“哪怕抹除记忆真的对他们好,在您做决定之前,也先问问他们吧。万一他们想要保护您,您也该给他们一个机会……”

顾九思坐在椅上,看着那盏放凉多时的茶水,想起了跑去做饭的慕星辰,想起了被他揍昏过去的沈夜升,最后还是想到了沈星河。

他想到他看他的那一眼,又想到他轻声唤他顾九思。他甚至连一点点欺骗自己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确认了现在的沈星河是上辈子那个跟他纠葛十年的沈星河。

他们实在太熟了,熟到沈星河稍微不那么隐藏,他就连骗自己都做不到。

可沈星河似乎也从来都没藏过,这一世他将他按在床榻,他问他将药下给谁,他先来找他,这些上辈子不曾发生过的景象,都是因为沈星河跟他一样。

想通这点后,沈星河眼中那比上辈子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厌恶和恨意,他随口就将醒过来的沈星河哄睡过去,也就变得很好理解了。

换了谁重新回到被人下/药的时刻,又看到当年的始作俑者,脸色都不会好看到哪去。可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他们相伴十年的事实。

顾九思哄沈星河睡觉都已经哄成了习惯,沈星河又何尝不是养成了顾九思三言两语就能哄睡的习惯。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他跟沈星河不曾相爱,也能平静地同床共枕,互不提防的走过十年。

就连这辈子再见,沈星河也没能对顾九思下手。顾九思神魂俱灭一回以后,心中想的也不是沈夜升没来得及说完的过往,不是那几个孩子的记忆。

他也只是在想沈星河是不是也曾希望有人能抹去他的记忆,替他为那些没有不可挽回却已经发生的事情讨回公道?沈星河觉得抹除记忆是最好的结果,却还是留下来听慕星辰的质疑,是不是慕星辰所说的也是他成仙以后不把记忆抹除,而是选择留下它的理由?

他是神魂俱灭才来到这里,那沈星河呢?

在他神魂俱灭以后,沈星河还是没能成神吗?他是因为成神的雷劫才来到这里,还是他所庇护的天下生灵里,又有谁跟他一样辜负了他,害得他身死道消?

顾九思不敢继续想下去。

慕星辰就是这时将做好的菜端上桌,摆得整张桌子都要放不下。他将筷子递给顾九思,“爹爹,这是在九天炼我给你做的最后一顿饭了,往后再想吃,就得到云梦城找我了。”

“你去云梦城做什么?”顾九思放下筷子,“你不想见你那天看上的道侣了?”

他平时提起这事,慕星辰总会顾左右而言他,这次却十分严肃地点头,“想见。爹爹,从我见到他的那刻,我就喜欢他。哪怕猜得到我根基尽毁跟他有关,我也喜欢。”

“你既然知道是他害你,为什么在密林里一天刻意经过他十几回,也不敢跟他说一句话?他欠了你,不该是他不敢跟你搭话吗?”

“爹爹,您自己不也是如此,何必来问我呢?”慕星辰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碗里,“您不是也因为爱沈仙尊才不敢用真面目见他?他欠我再多又怎么样,我连他的名字都忘了,该喜欢还是喜欢,不敢和他搭话还是不敢。”

“既然如此,你离开九天炼做什么?他也是来此寻灵宝的,找到灵宝前,他不会去云梦城。”

“还能做什么呢?”慕星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琉璃瓶,“这里面装的是沈仙尊取出的记忆,他临走前将这个给我。我说了想让他们自己决定要不要留下记忆,自然要去崇明府寻他们,承担起照看他们的责任。若是他们不想要,我也得按照仙尊所说把瓶子毁了,永绝后患。”

“所以爹爹,我的心上人还在九天炼里,您可不能出去。”

慕星辰说得郑重其事,顾九思本不想拆穿,“你留在九天炼,我出去也可以。我在你身上下了禁制,有任何危险你都能立马被拉回宅子。你在我和其他人面前喊我爹爹,唯独在沈星河面前喊我舅舅。我知道你是怕沈星河误会,你想撮合我们。可你这般聪明,也该知道我不敢见他。”

顾九思伪装一下就敢见这辈子的沈星河,可他无论如何,都不敢见上辈子的沈星河。

“爹爹”,慕星辰早就想过他会这样说,“沈仙尊说参与这件事的所有人都不会活着走出云梦城,可他没说他们走不出九天炼。九天炼是世间凶险性排名第二的秘境,他要庇护的不只是那几个孩子。”

“您说您不敢见他,就能放心他一个人待在九天炼,孤身面对那些心性险恶之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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