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9日,苏松屹将要铭记一生的日子。

随着这一天的临近,他的心情也慢慢变得微妙。

紧张,欣喜,还有些期待。

“你们俩结婚准备邀请哪些同学呢?”

方知嬅一边说,一边用笔在纸上做记录。

“我没有谁可以邀请的,看他吧。”

闵玉婵微微笑着,看向苏松屹。

“我联系了高中同学,还有大学的室友。”

“陈辉和沈怡繁,还有尚悠,都出国留学了。

“陈辉和沈怡繁在普林斯顿,尚悠去了东大,可能回不来。”

“请柬送到了,他们送了祝福,随了份子。”

“欧阳源和江岑,还有袁桦会到,他们现在还在国内。”

“至于高中同学嘛,刘璇最近在工地上也很忙,他最近包了个工程。左建华和王斌能来,王博和林静已经结婚了,正在三亚度蜜月。”

“这么快?已经结婚了吗?大学才刚刚毕业。”

方知嬅有些错愕。

“是啊,就是前几天,比我们还早。”

“来帮帮忙鸭!这个照片和红色的丝带,帮忙挂一下。”

覃敏从房间里探出头,笑着招了招手。

毕业后的她,没有再染发,扎了个很可爱的丸子头。

“好,马上来!”

方知嬅闻言,小跑着过去,和她一起,将两人的婚纱照在婚房里挂好,动作很是小心。

婚房里贴着红双喜的剪纸,彩色的气球,红色的丝带,还有中国结。

除了烘托气氛的红蜡烛,还有必不可少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那边的气球还不够。”

覃敏一边说,一边鼓着腮吹着气球。

“这边有打气筒嘛。”

方知嬅笑着道。

“嘻嘻,吹得好玩嘛。”

“伴娘的婚纱服,你穿着合身吗?”

方知嬅问道。

“挺好的啊,很合身。”

“那就好,婷宝的呢?”

“她当然没什么问题啦,她身材还是挺好的。”

覃敏一边说,一边站在全身镜前,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腰围。

“婚礼上只有三个伴娘,没有伴郎,这样会不会奇怪?”

方知嬅觉得有些不妥。

“有什么好奇怪的啊?西式婚礼里面,很多都是没有伴郎的。”

“难不成你怕被人看出来,其实一共有四个新娘子?”

覃敏眨了眨眼睛,打趣道。

“去,正经场合,可不能乱开玩笑啊。”

方知嬅微微红着脸,轻轻拍打了一下她的胳膊。

客厅里,吕依依和方槐正商量着要邀请哪些亲戚来。

“感觉也没几个亲戚可以打招呼的。”

吕依依虽然这样说着,但多少还是希望两个孩子的婚礼可以热闹点,结婚毕竟是件大事。

她一边翻电话薄,一边挨个打电话。

“喂,二舅啊,29号,是我们玉婵结婚的日子,到时候一定得来啊。”

“是的,要结婚了。”

“好,好好!”

方槐拿着毛笔,在红纸上写着出席的人名,还有随的份子钱。

家里的所有人,都在为今后即将到来的婚礼忙碌着。

尽管他和这个家庭没有一丁点血缘关系。

苏松屹看着爸爸妈妈脸上的笑容,心里真的,有被感动到。

他侧目去看闵玉婵,这个女孩子,要成为他的新娘了。

以后,是要和他走一辈子的人。

“怎么了?”

闵玉婵轻轻眨了眨眼睛,温柔地笑着。

“没什么,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呢。”

苏松屹现在还记得她刚刚来自己家的那一天。

开门的那一刻,两人迎上了彼此的眼神。

她头发有些乱,出门的时候没怎么打理。

见了他,就慌慌张张地背过身,拿出镜子整理形象。

怪可爱的。

在那个公园里,第一次遇见那个漂亮女孩子的时候。

如果有人告诉他,这是以后要和你结婚的人,苏松屹肯定不会相信。

哪有这么好的事嘛。

我不相信自己这么好运,能找到这么好的女孩子。

可是,命运偏偏就是有这么巧合,将她送到了他的身边。

“一转眼,我们都要结婚了。”

苏松屹稍稍有些感慨。

“是挺快的,很快,我们就会有自己的娃娃。”

“你肯定是喜欢女孩子,对吧?”

“嗯,希望是一个,像她妈妈那样漂亮的女孩子。”

苏松屹浅浅笑着。

“如果孩子的性格随我,我觉得养起来会挺累的。”

“最好是个和你一样的,听话又乖巧的男孩。”

她微微眯着眼,一手托着腮,憧憬着以后和他的未来。

“到时候,等孩子稍微长大了一点,我就教他画画,你教他钢琴。”

闵玉婵一边说,一边笑着。

“他在班上会很受女生喜欢,就和你一样。每天都能遇到很多女孩子表白。”

“然后,学习上的事,就由你操心啦。他爸爸是学霸,他要是学习成绩不好,我就拿你是问。”

她轻轻哼了哼。

“小孩遗传妈妈智商比较多,如果笨了一点,那也不能怪我。”

苏松屹话音刚落,她就佯装生气地横了他一眼。

“没事的,我教不好,还可以找他姑姑,或者姨妈。”

苏松屹说着,看向房间里吹着气球的方知嬅和覃敏。

“等孩子长大了,他会有他自己的人生。”

“我们是第一次做父母,也许有些地方会不尽人意,所以也不能对孩子太苛刻。”

“如果他智力平庸,我们就该接受他的平凡,接受他是一个普通人的事实。

一生不必大富大贵,只求平平安安。”

“我会尽我所能地去赚钱,给他优渥的生活条件,让他不必为生活发愁。

如果他有梦想,我就要大力支持他,希望他不要因为贫穷,放弃自己的梦想。

我也希望,他在最合适的年纪,遇到了喜欢的女孩子,能够大胆自信地去追求,而不会因为贫穷,自卑得抬不起头。

我也想给他买好多喜欢的玩具,给他念很多书听。

让他在童年看到了玻璃橱窗里的美好,不会黯然神伤。”

“我还要教他做一个正直的,善良的人,懂得包容的人。”

“最重要的一点,我们要给他一个完整的童年,我们所缺少的,不曾拥有的东西,我们的孩子不能缺少。”

苏松屹说完,很是认真地看着闵玉婵的眼睛。

“嗯!”

她连连点头,伸手挽着苏松屹的胳膊,将头枕在了他的肩上。

两个人都有过一段不幸的童年,原声家庭带来的伤害,留下了沉重的阴影。

正是因为经历过这样的不幸福,所以,一定不能让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辙。

“然后,等到他再长大一些,他应该也会有自己喜欢的人,也许会找到灵魂伴侣,也许会为情所困。”

“但无论如何,他都一定会拥有自己的人生。”

“我们能做的,就是尽自己的努力去爱他,给他一个幸福的成长环境,让他不后悔来这人世间一趟。”

“嗯嗯,是的。”

闵玉婵连连点头,接着问道:“你说,我们的孩子出生以后,咱爸妈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当然会很宠啦,咱妈肯定会天天抱着。”

“你还不能凶他,你一凶他,咱妈肯定要跟你急。”

苏松屹打趣道。

“是哦,到时候,我的家庭地位肯定又要降了。”

闵玉婵闻言,又有些愁眉不展。

“咱爸,肯定会变着法给他做好吃的。尤其是生了女孩子,肯定宠得不得了,天天开小灶。”

“你那边的爸爸,应该也会很欣慰的,毕竟,是他的亲孙子,或者孙女。”

闵玉婵轻声道。

“嗯,我相信,他也会为我感到高兴。”

苏松屹闻言,微微颔首。

想起了苏航,也想起了牧君兰。

“喂?爷爷,干嘛呢?我在我哥家呢。”

“找我哥?”

覃敏歪着头,夹着电话,给手里的礼品扎着彩色丝带。

“行吧,我跟他说一下。”

挂断电话,覃敏走到了苏松屹面前。

“我爷爷说,有事要跟你商量。”

闵玉婵伸手扒拉了两下她头上的丸子头,觉得怪可爱的。

“什么事?”

“不知道,我问他,他没说,就是要跟你私下讲。”

覃敏眨巴着眼睛。

“行吧,我现在过去一趟。”

“回来的时候,在城西那家大排档帮我带点吃的。我要吃那家店的烤河粉和烧烤。”

闵玉婵在他身后喊道。

“我也要吃!”

覃敏跟着附和,举起小手,又蹦又跳。

“臭狗!我也要!”

方知嬅赶忙跑出房间,大声喊道。

“你们刚吃完饭没多久吧?”

苏松屹用一副看似无奈,实则宠溺的语气说道。

“她们啊,还是老样子,真是一点都没变。”

吕依依笑着道。

骑上电动车,苏松屹戴上头盔,朝着凤城区开去。

这些年楠城的变化很大,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夜里到处都是闪耀的霓虹灯。

郑雨婷家的兰苑小区拆迁了,那块地皮很贵,补偿了三套房和一百五十万,乔迁新居的时候,苏松屹还特意去贺了喜。

终于成了梦寐以求的拆二代,郑雨婷却整天跟他诉苦。

说有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开始上门套近乎了。

明明以前都没联系的,现在就很热情。

还有房产中介,天天都有房产中介打电话,问她房子要不要出租。

她现在的房子离苏松屹家很近,两人也没少去对方家里串门。

楼下便是热闹的夜市和小吃摊,每天晚上都人来人往。

大街上,红男绿女络绎不绝,相处甚密。

热闹的烟火气让人感受到一种久违的亲切。

这里是苏松屹的故乡,他的家在这里。

路上经过楠城一中的时候,正好是晚自习结束,学生们从校门口鱼贯而出。

苏松屹在这里停了下来,这儿已经毕业了一年又一年的学生。

他身为学长,也回学校看望过,文华见了他,笑容还是一样的和煦。

有时候站在学校操场的跑道上,他就觉得自己像是又回到了十五岁的那年。

那里有他的青春。

学校楼下的奶茶店,招牌已经褪去了颜色。

卖奶茶的学姐结了婚,对象是学校里某个老师的儿子。

苏松屹去买奶茶的时候,她还记得他。

校医务室里的女校医还是光棍,苏松屹听说她有相过几次亲。

回来之后就吐槽“普信男,真下头”。

学校的画室翻新了,作为曾经的美术生,苏松屹也去参观过。

看着那些摆放起来的画板和素描,苏松屹依然是觉得怀念的。

杨雪晴后来去做了美术老师,开了一家画室。

苏松屹觉得挺好的,这个也是他以前的梦想。

黄嘉洛在体校傍上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孩,和她和平分手。

这些事情,苏松屹略有耳闻。

宿舍楼也翻新了,说来也是遗憾,就在苏松屹毕业的那一届,学校宿舍澡堂里重新装了热水器,宿舍里还装了空调。

音乐室里依然有悠扬的琴音,江老师还是孤单单的一个人,那份孤单也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门卫大爷还是一如既往地精神,大学期间,大爷曾因为见义勇为,出手制止黑恶势力成员的暴行上了新闻。

苏松屹很骄傲,分享给了自己的室友,告诉他们,这是他的母校。

苏松屹站在校门口,看了许久,然后笑着离去。

这世上没有永远十七岁的少年,但永远有少年十七岁。

这里,已经换成了其他人的青春。

凤城路,别墅区。

看着面前年过七旬,有些老迈的覃亚贤,苏松屹有些感慨。

他好像苍老了很多。

以前看见他的时候,他虽然老迈,但总是精神抖擞。

现在身子像是缩水了一样,消瘦得厉害,疲倦充满了双眼。

自从牧君兰走后,陈清源也走了,覃敏在家里待的时间也比较少,他长期一个人在家,想必也很孤独。

“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苏松屹平静地道,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就表现得很拘谨。

“是关于你妈妈的事。”

听到这里,苏松屹眸中悄然泛起一丝涟漪。

“我知道,你心里应该很恨她。”

苏松屹没有说话,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对牧君兰是怎样的感情了。

时间真的可以消磨一切,包括无地自容的倔强,还有本以为无法释怀的怨恨。

“其实这都怨我。”

“当初,她并不是想要丢下你,那天晚上,她有回过去找你。”

覃亚贤一边说,一边轻轻咳了咳。

苏松屹闻言,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神情错愕。

“当初,你爸爸在生意场上得罪了很多人。这些人联合起来,展开了一场报复。”

“从他投资失败,公司内部的信息被人出卖。再到后来他的账目上造假。”

“以及你爷爷在境外赌博欠债,这些都是被人做好的局。”

“你妈妈确实是挪用了公司的钱去救你爷爷,但当时的账户数据被你爸爸造了假,她不知道。”

“最后,你爸爸走投无路,他为了不牵连到你和你妈妈,就让她带着你从苏家离开。”

“你妈妈当时带着你,在外面也在躲避仇家追杀,她没有告诉你这些,因为你当时还小。”

“那天她被人堵在车站整整一天。”

“她不是不想回去找你。”

“后来等到她回去,你已经被方槐接走了。”

苏松屹闻言,久久没有说话。

“后来,我帮她解决了你爸爸和爷爷的债务问题,保证不会有人再找他们的麻烦。然后她嫁到了我们家,是我一直拦着她,不让她见你。”

“我不想接纳除了小敏以外的任何孩子,也不想她和过去的家庭再有牵扯。”

“但她一直默默关注着你的成长,小敏给你的那些照片,都是她细心保存下来的。”

“甚至于后面,你住的隆盛小区的拆迁,也是她提出来的,想让我帮衬一把。”

“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要告诉你,你妈妈,其实没你想象得那么坏。”

“她也只是个言不由衷的可怜人,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和能力地女人,在那种情况下,能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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