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后,龙椅上的那道倾国丽影消失,王公大臣三三两两的离开金銮殿。
阳王殿下临走前对顾守恒说了句:本王整顿好人马,十天后等你一起去巨门关杀宗师,本王倒要看看,黑衣书生有没有当年白衣王爷的风范。
顾守恒笑着点了点头,想上去提醒海国公别忘了十天后跟他一块过去,却被首辅大人用言出法随的能力锁住了双腿。
海国公什么话都没说,径直离开了金銮殿。
师兄弟两人最后才慢慢走出来,没了拐杖的阎福先似乎跟以前差不多,步履平缓却沉稳,脸上笑容和蔼,眼神慈祥,把亚圣院长的那副好脾气全给学来了。
阎福先紧握着顾守恒的手腕,浩然正气屏蔽了四周,边走边道:“你可知道,当你接手于府灭门案的时候,就意味着你已经从明面上入局了,到时候你再想藏在暗地里指点春秋,会十分的困难。
难道你就真不怕于老板的身份暴露于众?也不怕辛苦经营起来的东风钱庄被人剿灭掉?听大师兄一句劝,好好藏着,别跑出来蹚这趟浑水。”
顾守恒无所谓的笑道:“我这东风钱庄本就是为了他们而创立,为了他们再赔上整座钱庄又如何?我觉得值。”
“你啊,虽然行过了万里路,见过了山川大海,但眼界韬略还不足以掌控全局,顶多能看到十步远的大局罢了。”
阎福先很有耐心,谆谆教导道:“以前你就做得很好,披上败絮的外衣,把自己伪装成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可最近你的谋划出现了问题,不应该过早的走到台面上,这样会很危险,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棋手究竟是谁。”
“棋手不就是首辅大人,我的大师兄吗?”顾守恒笑着问道。
“就算你是东风钱庄的大老板,可这世上还有许许多多你未曾知道的事……”
阎福先没回答顾守恒这句话,语气复杂道:“我让姜妍下台,何曾不是想保她一命,真当大师兄是那种见人就杀的刽子手?还有,亚圣衣钵不能断,你能继承,那就由你来继承,这样大乾才不会倒。
先前你说对了,如果杜万象真敢去巨门关,那我就会选择跟东海大宗师合作,但结果是他取走江南的一州气运,而非鲸吞江南,借此为根据地来虎视中原。
如此一来,南越发现江南失去一州气运之后,定然会坚决开战,届时只要再斩了昭国公,姜妍就不得不亲自南下伐越……”
话还没说完,顾守恒就接话道:“离开京城的圣武女帝,没有王朝全数气运的庇护,加上大宗师出手,她不死也得脱层皮了……首辅大人,果真是好算计啊。”
“我不会让她死,只会让她像对待她兄长一样,长居金宫。”
阎福先对黑衣书生没有太多的隐瞒,继续说道:“大师兄还是那句话,你不该过早的跑出来蹚这趟浑水,至少也要等太安复辟再出来。”
顾守恒疑惑道:“为何?”
“因为那样,从天府书院出来的臣子才不会被清理掉,天府书院也不需要改变什么,它还是从前那个不讲身份尊卑的读书圣地。”
阎福先叹道:“小师弟,换做是你来当皇帝,倘若你灭六国一统春秋,待天下安定太平之后,你望着满朝都是跟你打天下的天府书院臣子,他们功高震主,大权在手,为了江山稳固,你会怎么做?”
闻言,顾守恒心头一震,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
听到这句话时,顾守恒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如果他是皇帝,面对占据朝中半壁江山的天府书院党派,为了避免他们威胁到皇权,绝对会挥刀洗牌。
哪怕再怎么于心不忍,也得狠下心做这件事情。
连他都这么想,更何况那位拥有铁血手段的女皇帝?
到那时,女帝可不会管他是不是院长学生,她的小师弟,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眼里只有江山天下。
再者说了,横扫六合之后,院长还在不在也是一个未知数。
“可这应该不是你扳倒圣武的理由吧?”
顾守恒还没那么蠢,他不可能被阎福先一两句话就给说服了。
首辅大人的谋划也不可能只是那么简单。
“有些事情你以后就会懂了。”
阎福先笑了笑,看着前方,轻声道:“颜祖啊,大师兄跟你一样,都是被院长捡回来收养的,正因为我们遭遇差不多,所以大师兄才对你百般疼爱。
大师兄吃过苦,明白那是什么滋味,可你要记住啊,无论大师兄做了什么事情,永远都不会害你,更不会把你牺牲出去。”
顾守恒漠然问道:“五年前洪湖的谋划,你就没有把我算进去?”
“算了。”
阎福先笑了笑,回答道:“那一年我封锁消息,不让洪湖战事传到西方那边去,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你从外面回来送死……要杀你们的是另有其人。”
“谁?”
顾守恒陡然转头看向阎福先,桃花眼中迸射出强烈杀机。
以他现在的儒道能力,还听不出首辅大人话语的真假,可他依旧愿意去相信这句话是真的。
至少童年的回忆也是真的。
阎福先拉着他一边走,一边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该成长了,既然你是东风钱庄的大老板,那么接下来你就好好利用这个身份去办事,大师兄能做的,就是在死之前保住你的身份不暴露,让你有足够的时间成长起来。”
顾守恒沉默。
大师兄永远都是那句话:你还小,知道那么多对你没好处,等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也就知道了。
“大人物的勾心斗角,可真是让人厌恶啊。”
顾守恒突然笑了笑,又轻轻的说了句:“我有生之年,定登天之巅,斩尽诸天神,还人间太平。”
“当年你还没出生,我们师兄妹几个坐在一起喝酒,许下了三愿。”
阎福先就这样牵着顾守恒往前走,像是当年牵着小小书生一样,逛遍大街小巷,游荡漫山遍野。
阎福先轻声道:“一愿山河无恙;二愿国泰民安;三愿人间太平。”
“以往我只想着守住天府书院就好了,其他事我管不着,也轮不到我管。”
说着说着,两人走出了宫门,顾守恒笑着继续道:“大师兄,你老了,停手吧,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阎府的马车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老管家钟伯见首辅大人和黑衣书生并肩而走,识趣的退到一旁,没有上前打扰。
阎福先轻轻拍了拍顾守恒的肩膀,笑道:“你的好意大师兄心领了,但有些事情啊,只有大师兄才能办到,你还不行。
从现在开始,你算是卷入局中了,自己千万要格外小心一些。
还有啊,你一定要记住,凡事多留几个心眼,多观察观察四周环境,不要只看别人故意留下来的痕迹,听懂了吗。”
说完这些话,阎福先又重重拍了拍顾守恒的肩膀,深深叹息,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从小养大的黑衣书生,心里有说不完的话,却又只能止于嘴中。
最后,首辅大人没再嘱咐什么,挺直了腰,上车走进车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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