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壶竹叶青见了底,孙曦整个人又在空山楼上飘飘然了之后,才见一白衫男子推门而入。

万慧明站在门口,捏着鼻子看着早已微醺的孙曦皱眉。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只见孙曦却是双眸一亮,眯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道,“有没有人曾告诉你......”

“......你穿素白很帅。”

话音未落,还不忘勾起嘴角邪魅一笑。

却不想万慧明熟视无睹,径直走到小几对面,“啪”地一声合上窗棂,“喝了冷酒又吹冷风,你当真是心宽。”

“好啦,慧明兄,那些老生常谈的话就不必再说啦。”

孙曦既不满意他的态度,也不愿再多听他那些医者的叮嘱。毕竟谁在他面前,好像都是天生的神医,似乎每个人在面对他这幅瘦弱的身板时都可以理所当然地对他进行叮嘱照顾。

“再说了,我开窗,是有我自己的理由的。”

万慧明盘腿坐上小榻,自己斟了半杯酒来,“哦?那你倒是说说你的理由。”

“你没觉得今日的风十分不同吗?”

万慧明挑眉,显然对孙曦喝醉了酒之后就这般神神叨叨的模样了如指掌,倒是也好脾气地问,“什么不同?”

“嘁。”

孙曦撇着嘴对着他摇头,“慧明兄,你们医者讲究的不就是这‘望闻问切’四字,难道这四个字只能用到人身上,你若是把这用到这世间万物上,你必然就明白我在说些什么了?”

万慧明饮起酒来也与孙曦不同,他不同于孙曦总是一饮而尽,便是饮酒也是十分克制,小酌慢饮,慢条斯理地不存在半点放纵。他听着孙曦胡言乱语,并不接话,孙曦也不在意,却是忽然大力推开刚合上的窗棂来。

只听一阵狂风吹来,万慧明对于他这忽然而来的行径毫无准备,一下被风迷了眼睛,不自觉抬手要用衣袖挡风,却没想到被孙曦一把拦住。

“知晦!你!”

诘问的话还未出口,万慧明却对上了孙曦的眼睛,他惊讶发现孙曦眼底迷雾散尽,正定定地望着他,率先一步道,

“慧明兄,你看,我方才就是在给这风声望闻问切,我正算到,此刻这天便该落下雨来。”

也不知是孙曦计算过于精准,还是这只是个非常普通的巧合——孙曦话音未落,天际远远便传来一声闷雷,他方住了嘴,窗外便滴答滴答地落下雨来。

此刻大雨将至未至,方才还一片清明的天空已是一片昏黄。空山楼独立在长安城中,孙曦又一向要坐在高处,此刻从窗外望去,只看得到三两树冠独立于空中。此刻正是风声大起,树影摇晃,惊起层层乌鹊。鸟雀如同乌云一般,被风吹着东边聚了西边散。

万慧明不觉也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窗外雨幕片刻,这才扭头看了孙曦一眼,一向冷峻严谨的脸终于也有了一丝松懈,不觉笑道,“真有你的。”

孙曦却不说话,只是笑着冲他举了举杯。两人对饮而尽。

一杯酒下肚,火一般的辛辣从喉管慢慢蔓延。万慧明望着面前举着酒杯对窗望天的孙曦,不自觉又有些失神——

今次忽然有童仆来报,说是孙曦邀他去空山楼畅饮。万慧明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仍旧是背着药箱帮助京郊田庄的一位农妇顺利产子之后这才想起来几炷香之前,好像孙曦有来邀请过他。

然而仍旧是不着急,一个人骑着一头青驴慢悠悠地颠过一道又一道田埂,这才到了空山楼下。

他与孙曦的会面一向是如此毫无约束,不但要看心情,还得看机缘。却是偏偏不问缘由。就像他们此刻已是酒过三巡,二人都有些醉了,然而却没人问起为何邀约,也没人说起所为何事。

这场面实在有些怪异,一个万事谨遵医书的少年神医,一个万事不按规矩凭心而动的风流才子,怎么看都是完全不同的两人,就这般面对着面默默饮酒。气氛是诡异的和谐。

万慧明望着对面的孙曦,目光也渐渐复杂起来——他自然是知道田飞镜与他的关系的。更何况,孙老爷在长安城内却是从未像恭颐族姬那般遮掩这段有些可笑的娃娃亲,即使长安妇人圈子内似乎对田飞镜颇有微词,然而众人却也都明白,如果孙老爷执意如此,只怕田飞镜和孙曦注定是得捆在一起了。

万慧明这一身医术能掌人生死,可偏偏无法控制这“缘分”二字。

明明要娶田飞镜的人不是他吗,怎么感觉只是一眨眼,能和她并肩的人就已经换人了呢?

思及旧事,万慧明也是少有的愁肠千结,一杯接一杯地让孙曦看着都有些心惊肉跳,幸好这时候那楼下的说书人刚说完一场,便被人领着到了门口。

孙曦赶忙命人进来,又拦住了万慧明抬起欲饮的手,劝道,“据说是新本子,一个.......什么什么‘茫茫客’写的,据说有人觉得他比我还要厉害许多呢。”

言语里满是少年人自傲的不屑。

万慧明倒是正色起来,补充,“梦川茫茫客?”

孙曦惊奇,“慧明兄知道?你们行医的也有时间来听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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