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英?

这名儿有些个耳熟……

胤禛微微蹙眉,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但一时想不起。

他还在思量,突然撞见云禩的目光,云禩的目光带着丝丝的笑意,戏谑的上下打量自己,胤禛一时不知云禩是甚么意思。

这兰英如今十二三岁的模样,而四爷胤禛今年已过了双十年纪,年龄差不是一般的大,简直便是“大叔和小萝莉”的配置。云禩细细的打量起兰英来,虽面上都是泥土,但不难看得出,的确是个美人胚子,再过几年必然出落成一个大美人,原来……

便宜四哥喜欢这个模样儿的?

“银子!银子呢!饿!我要吃饭!还我银子!银子!”

和兰英一道的小难民突然哭嚎起来,冲着他们飞奔过来,对着惊魂甫定的兰英便是一顿拳打脚踢,哭闹道:“老爷要买你,你为甚不去!银子!没有银子怎么吃饭!娘,我饿我饿!你快把姊姊送过去!”

兰英本就受了惊吓,此时被弟弟一顿踢闹,吓得蜷缩起来,竟是不敢还手。

老九是个暴脾气,实在看不过去,一把推开那小难民:“你做甚么?!他们这般欺辱你姊姊,你竟还想着银子?若换做我,宁肯饿死,我也不会让姊姊受半点子欺负!”

“那是因着你还不饿!”小难民瞪着眼睛怒吼:“等你饿极了,甚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老九觉得这小难民说的都是歪理,可是他竟无法开口反驳,一时间怔愣在原地。

是啊,自己不饿。老九生在贵胄天家,从来都不会体验饿肚子是甚么感觉。今儿个是第一次,他真真切切地站在灾区之中,看着盛世太平之中的……民不聊生。

云禩平静的道:“九弟,把干粮分一分。”

老九没说话,点点头,黑着脸去分干粮。

“粮食!有吃的了!”

“大老爷分粮食了!”

“不要抢!都有份,别抢!”

兰英也分到了一些粮食,紧紧抱在怀里,干咽了好几口唾沫,但是竟没有吃。云禩有些奇怪,便问道:“兰英,你为何不食?”

小小的兰英又干咽了一口唾沫,回答道:“兰……兰儿还不饿,把干粮留下来,等大娘和弟弟饿了,可以给他们食。”

云禩凝视着兰英,叹了口气,这小姑娘才十来岁,若是放在现代,可能小学都没毕业,竟然已经学会了隐忍和苟活。

云禩道:“我问你,你们这里有没有强迫百姓捐款治河之事?”

兰英抱着干粮,怯生生的点了点头,道:“有……我们家便捐了好多银子。不管是有钱的,还是没钱的,若是不捐银子,大老爷便会把他们抓起来,爹爹便、便被抓走了,说……说爹爹脑袋后面长了反骨,要把脑袋砍掉才能治好!”

兰英说完,大眼睛里露出一股迷茫:“反骨是甚么呀?爹爹治好了,可没了脑袋,还能……能回来嘛?”

反骨?反骨还能是甚么,自然是这些贪官圈钱的借口。

胤禛脸色阴沉,没有回答兰英的话,又道:“当地可有闸夫,勒索百姓才会开闸放水之事?”

小小的兰英又点了点头,不过很快摇头,又摇头又摇手。

胤禛皱眉道:“到底是有,还是无有?”

胤禛本就生得高大阴郁,别说兰英小小年纪了,便是一般成年男子见到四爷,也会觉得心生畏惧。

噌!

兰英一步窜到了云禩身后,紧紧揪着他的袍子,一张小脸藏起来,根本不敢看胤禛那“凶神恶煞”的脸面。

云禩蹲下来,声音放的很温柔,说话也没有胤禛那般刻板,尽量用孩子听得懂的话,道:“兰英,不要害怕,你告诉哥哥,闸夫到底有没有做坏事?”

兰英低垂着眼睛,瞭着眼皮去看云禩,似乎做了重大的决定,咬了咬小嘴唇,这才道:“哥哥,在这里是不能说闸夫坏话的!”

她压低了声音,偷偷的道:“闸夫是杨老爷家中的小舅子,是……是我们这面儿的水霸,天皇老子都没有他大。”

“狗屁!”老九胤禟正好发完了粮食,冷笑道:“天皇老子?好大的威风啊!我倒是要见识见识这个狗屁的天皇老子!”

兰英被老九的粗鲁吓到了,又缩回云禩身后,紧紧揪着他的衣袍不放手。

杨老爷应该说的便是河道总督了,如今的河道总督受到了家中荫庇,乃是清朝首任河道总体杨方兴的孙子。

嵇曾筠所说之事,字字属实,兰英这么小的年纪,应是不会骗人的,当地河台强制百姓捐款,闸夫河台共通一气,鱼肉浑河百姓,简直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四爷胤禛不怒反笑,冷冷的一笑,幽幽地道:“好,好得很呐。”

他说着,对身后的豹尾班侍卫道:“你立刻返回,去请圣上。”

“是!”侍卫动作麻利,翻身上马,马蹄飒沓,一路点着泥水飞快向回打马。

胤禛又道:“咱们这就去会一会这个杨河台。”

胤禛等人要去会见河道总督,自然要带上当地的难民与河台当面对峙才好,哪知道一听说要与杨老爷当面对峙,别管给多少银子,那些难民竟吓得连连后退,没有一个敢伸头的。

老九胤禟道:“一两银子!一两!不买你们女儿,也不买你们儿子,只是去找河台对峙,说两句话儿,保你们无事!”

难民们吓得还是后退,仿佛他们是瘟疫一般,全都窜远,远远儿的躲着,唯独个头小小的兰英,怀里紧紧抱着粮食,眼巴巴的看着云禩。

小兰英伸着脖子,艰涩的咽了一口口水,道:“大哥哥,真的……真的有一两银子嘛?那……那我大娘和弟弟,岂不是有吃的了?以后都不用饿肚子啦!”

她说着,眼睛里迸发出光芒的喜悦,那是活着的希望……

云禩矮身和兰英平视,也不嫌弃,抬起手来揉了揉兰英的头发,将她凌乱的头发一点点整理好,别在耳后,温声道:“自然,哥哥甚么时候骗过你?”

“我、我去!”兰英鼓足勇气,挺起小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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