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无咎其实也有些童年时在父亲背上的记忆片段,不过那并不怎么美好。
满鼻子的汗酸臭味。
从污浊的衣衫下面,嶙峋的肩胛骨支棱着突出来,硌得人生疼。
但他很高兴,也很喜欢,因为那人很少会这样背着他走。
那人甚至给他买了块糖,他没舍得一下子吃完,舔了两下后就小心翼翼地重新包了起来,收在怀中。
但舌尖上却久久地萦绕着甘甜无比的滋味。
他后来在那人背上睡着了,睡得十分香,在梦中,舌尖还是甜的。
再醒来就已经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那些人剥光了他的衣服,像对待牲畜一样把他捆绑在冰凉的台子上。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吃过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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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青叶打小住在山脚下,隔三差五地进山打猎,对这座山熟悉得就好像自家后院。
她没有循着山道走,而是在茂密的林子里穿行,在嵯峨的岩崖间攀越。
有时候看起来前面是死路了,待走到近旁,拨开蔓生的野藤野草,才能发现后面还有通路。
最后她停在一面陡峭的山壁前,山壁下方有道狭窄的裂口,窄得只容一个人侧身通过,只要稍微胖一点都进不去。
她把他放下地:“这里只能靠你自己走过去了。”
纪无咎有一瞬的迟疑。
甲丙丁各班都在附近,一声令下便能将所谓的“官兵”杀个干干净净。
反倒是这道山缝看着更可疑一些,窄缝中黑魆魆的,根本看不到通向哪里。
像是巨兽妖物咧开的大嘴,等着人自动送进嘴里,一口吞下。
他先前在邬青叶面前装成孤身一人,无处可归,只是为了能有块僻静隔绝之地养伤,借以引出内鬼而已。
此时内鬼已然现身,就再没有装下去的必要了。
“你怕黑?”邬青叶见纪无咎停在原地盯着那道裂缝不动,便自然而然地产生了这种想法。
纪无咎不屑地嗤了一声,方要开口驳斥,就被邬青叶攥住了手,牵着往里走。
“不用怕,其实走一会儿就没那么黑了。”黑暗中响起她的声音。
这道地缝,邬青叶就是闭上眼睛也能走得飞快,但顾虑到野猪精的腿有伤,对他而言这又是完全陌生的地缝,她走得便分外慢,时不时地提醒他。
“当心头。”
“这里有道沟。”
“小心突出来的石头。”……
黑暗中走了会儿,眼睛便适应了,能看得见淡淡的人影,在前方引导着。
地缝中渐渐有了光,她的轮廓也越发清晰起来,回头,乌溜溜的眼眸里映着莹莹的微光,隐隐泛着点墨蓝色的光泽,用鼓励的口吻对他道:“看,就快到了!”
傻乎乎的,当是在哄小孩吗……
纪无咎百无聊赖地将目光投向地缝尽头,那里有一束白光,从上方的裂隙中直透下来,在昏暗的地缝中略显刺眼。
等他们走过这道白光,眼前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这是个扁平而开阔的山洞,宛若大厅,人能进来的通路,只有他们方才走进来的狭窄地缝。
洞内却不显阴暗气闷,除了方才那一束从天顶漏下的白光外,周围洞壁还有几处裂隙,靠近后能感觉到拂过脸庞的气流。
邬青叶解下系在腰间的兽皮,丢给他,道:“你在这儿休息会儿,我去……”
话音未落,突听大灰低低吠叫一声,向着山洞一角直奔而去。
狐狸,还不止一只,是整整一窝。
它们的窝在岩壁下的深凹处,隐藏得很好,邬青叶与纪无咎刚进来时都没发觉。
但它们的气味瞒不过大灰。
狐狸炸了毛,弓着背,扬起蓬松的大尾巴,面对直冲而来的大灰,居然不逃不避。
“大灰,过来!”邬青叶一声喝斥,大灰猛然停步,回头看看她,喉间呜咽了一声,委屈得很。
纪无咎这时候也看清了,那一窝狐狸,都是幼崽,还没断奶的样子,瑟瑟地躲在母狐狸的身后。
难怪母狐狸不肯逃了。
大灰虽然心有不甘,在邬青叶严厉的眼神与呵斥之下,也只有乖乖回到她身边。只是时不时会向狐狸窝投去过于热切的眼神。
纪无咎看向青叶:“你不猎狐狸?”
邬青叶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他:“为什么不猎?狐狸的皮子最值钱了啊!你手里这条就是狐狸皮。”
纪无咎朝那窝狐狸扬扬下颌。
“哦,那只啊。带崽的我不猎,母狐狸如果死了,那窝幼崽都活不下去。”
纪无咎:“等养大了才杀?”
邬青叶:“……”虽然不能说他说得不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伪善。”纪无咎下了评语。
邬青叶听不懂:“围什么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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